沈澍咬着唇,口腔内侧的软肉被硌得发疼。“我知道的,哥哥,”他低声讲,“我知道的。”他惹了姜裴生气,于是理所当然地,失去了他在对方那里所拥有的一切被原谅和豁免的资格。“哥哥,我真的会改的,”他捉住姜裴的手指,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指腹干燥微冷,一点凉意顺着眉心沁进去,他忍不住微微地发着抖。给吗姜裴很小幅度地动了动手指,没挣脱开。“哥哥,我就握一会儿,”沈澍捏着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往下拉,拢在掌心里,想了想,又加一句,“好不好?”“我说不好,你会松开吗?”姜裴睨了他一眼,声音淡淡道。于是沈澍自作主张地当作这是答应了的意思,一点一点地将手指扣过去,嘴角慢慢地翘起来。“哥哥,我好想你。”“每一天都在想。”他用很低的声音,黏黏糊糊地开口,“梦里都是哥哥。”“哥哥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好喜欢听哥哥说话,喜欢哥哥叫我的名字。”姜裴不为所动,“沈总是来谈生意的,没有直呼名字的道理,显得我们怠慢。”“没有,”沈澍的黑眼睛睁得圆圆,“我是来追哥哥的。”“哥哥怎么怠慢我,都没关系。”他在眼底带了很浅的笑影,像模像样地同人商量道,“哥哥多怠慢我几回,让我多来追几回,好不好?”姜裴侧过头,眼神很快地从沈澍脸上一晃而过,又迅速收回去。“谈生意的,才能进公司大门。”“追人不可以。”说着,将手指从沈澍手中不留情地抽了出来。沈澍不自觉地合住手掌,只拢住一点残留的空气,又有些失落地松开。“哥哥,这里是23楼。”“嗯?”姜裴发出一个带点疑惑的音节。“我从窗户爬不上来。”沈澍眨巴着眼,很苦恼地开口道。姜裴:“……”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不是吧?“不过,要是哥哥喜欢我从窗户进来的话,”沈澍歪了歪头,“也不是不可以。”“我来哥哥这里应聘洗窗工吧,好不好?”他像是想到了顶好的主意,黑色的圆眼睛微微发亮,“可以从窗外爬上来,这样哥哥每天都可以看到我。”姜裴觉得不好。首先,大厦并不缺洗窗工。其次,如果沈家的小少爷真的来给他擦窗户,大概明天姜垣就要坐着飞机过来把他打包回家,藏到太平洋的某个岛国去。实在麻烦。归根到底,还是要算到沈澍身上去。眼前人从头到脚,本来就是极大的麻烦。姜裴想着,又觉得心烦,随手从桌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下一刻就掩饰不住地皱紧了眉。是早晨助理买来的那杯冰美式,苦得人舌根发木。诸事不顺。他不太开心地把杯子搁回桌上,敛了眼中神色,对沈澍道,“你该走了。”“往后,除了生意相关,不必多来。”顿了顿,到底又补充了一句,“也不许应聘洗窗工。”“哥哥,”沈澍拖长了声音叫人,习惯性地想要去拽姜裴的衣角,眼巴巴道,“可是我很想见你。”姜裴停了下,别过头道,“你是绯游的负责人。”“总要有自己的事做。”“我也没有精力,每天应付你。”“沈澍,”他走去门口,声音沉沉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这里不是别墅,我也不是被你关着的什么人。”“你想要什么,是要自己想办法,不是一味去求的。”门被霍然打开,不远处的休息室里,听到动静的陈量和李倾站起身,正朝着这边走来。“沈总,”姜裴恢复了进门时候的称呼,微微颔首,朝着沈澍道,“慢走。”沈澍走得很慢,一点点挪到门边,踏出去半步,又带了点不甘心地回头看。“还有什么事吗,沈总?”姜裴平静地同他对视,眼底生不出半点波澜。蓦地,沈澍退回身,一把甩上了门,伸手按在了姜裴后颈上,像是捉住一只讨人喜欢偏偏又不肯听话的猫。姜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闭上了眼。沈澍的动作很凶,等到了真正亲上去时,又轻得像是落了粒细雪。“我想要哥哥。”唇贴着唇,声音从缝隙里挤出来,带一点低沉的暧昧。“等我想到办法,哥哥肯给吗?”不等姜裴回答,他后退一点,凑在姜裴耳边,声音低低的,气息扑在耳垂上,惹起热烫的红。“哥哥要说话算话。”话毕,他直起身,拉开手边的门,重新退回了正常的社交距离。“那,下次见,”沈澍站在门口,微微笑着,比了个口型,没有发出声音的两个字。“哥哥。”黏着姜裴在办公室里待了许久,唇上那一点鲜明的热度都没褪下去。迟来的恼意泛上来,他对着沈澍离开的那道门,当作本人一样地迁怒,“狗崽子。”不管多少次,这人总是学不好好好同人讲话,争不过了就上嘴啃,半点都没改过。姜裴转过身,去找那杯自己喝了一口的冰美式,打算冷敷一下。他分明记得杯子被自己推到了桌角,上上下下找了好一会儿,却怎么都找不到。真相只有一个。某个人不但强行亲了他,还顺手牵羊拿了他的饮料、姜裴面无表情地在心底给沈澍头上多安了一个“小偷”的称号。罪魁祸首此时正坐在汽车的后座上,捏着手中的杯子很慢地啜了一口。嘴唇离开纸杯,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同先前姜裴留下的刚好合在一处。他的心情奇异般地变好一点,连带着杯中的咖啡都没那么涩口。姜裴是不喝这种东西的,大约是哪个粗心的助理买错了。从前在别墅时候,姜裴常抱着一个灰色的龙猫杯,陶瓷做的,圆圆的肚子,里头盛许妈煮的蜂蜜柚子,天热时候加冰,下雨就变成热饮。夏日的雨来得急,姜裴喜欢在廊下的藤椅里坐着看,手里捧着的龙猫杯冒出白色的热气,袅袅婷婷地混进雨里。从前是经不起想的,明明没有过去很久,却又像是半个世纪。沈澍屈起指节,隔着胸膛顶在心口处,不动声色地慢慢揉,缓解过那一阵突如其来的闷疼,才端着咖啡杯又喝了一小口。他舍不得喝完,一点一点的,像是念想一般地珍惜。“所以你和姜裴到底聊了什么?”坐在副驾的陈量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他许久,忍不住开口问道,“俩人在屋里单独待那么久,不会就喝了杯咖啡吧?”“那你以为呢?”沈澍很轻地摩挲了下手中的杯子。“我说少爷,你确定你俩真是被棒打的鸳鸯?”陈量皱了皱眉,怀疑道,“我听姜总今天那个口气可不像。”他说着,又回忆了一下今日见到的姜裴,摇了摇头道,“倒像是看见巴不得这辈子见不着的前任。”那张脸上可没流露出半点久别重逢的意思来。沈澍呛了一口,捂着嘴咳了好几声,抽了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沾在指间的咖啡渍,垂着眼道,“总归是前任。”陈量啧了一声,“少爷,你这……是不是有点舔?”“舔?”沈澍抬眼,“什么意思?”“舔就是,哎,怎么说呢,上赶着讨好人?”陈量没想到自家小沈总日理万机,连过了时的网络词都没听过。“我没有上赶着,”沈澍很认真地纠正他,“他对我很好。”“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将纸巾丢去一旁的垃圾桶,垂着头,语气有些恹恹的,“是我惹他生气了。”得,用不着别人劝,这位自己都把自己说服了。陈量撇了撇嘴,“我是不清楚你们男的谈恋爱那档子事。”“您开心就好。”不过想一想,就凭那位姜总的长相,大约也没有人忍得住不去上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