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城回答:“没有。”然后他看到屏幕那头突然晃动了一下,游子意的摄像头换了一个位置,角度变低了很多。游子意的脸已经看不见,只能看见他大约坐到了床上,只有腿在镜头里。游子意似乎是把卧室的灯光调暗了。然后下一秒,谢东城看到了屏幕上的景象,忍不住呼吸一顿。屏幕上是游子意光洁的大腿,然而也就只到大腿为止了,再往上什么都看不见。谢东城戴着无线耳机,耳机里原本只有会议中嘈杂的讨论声,却忽然传来一阵的声响。然后他看到镜头里,出现了游子意的双手。他修长的手指拿起了一个粉色的长方形盒子,然后轻轻拆开了盒子,取出了一个粉色的物件。那物件一晃而过,谢东城没看清到底是什么。半分钟后,耳机里忽然传来了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轻哼。谢东城一下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镜头那边的晃动越来越剧烈,游子意的双腿轻轻摆动,隔着网络信号揉乱了谢东城的心跳。然而,这段视频通话不过持续了一分多钟,游子意就看到视频被挂断了。他的手机屏幕一下熄灭了。游子意倒在了床单上,将手机拿起看了一眼,屏幕上只剩下一道短短的白色提醒:通话已结束。他嘁了一声:“这么不经逗。没意思。”凌晨一点半,游子意早已洗漱完入了睡。睡梦间,他却忽然感觉卧室的门被推开了。他强撑起眼皮,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黑影走了过来。下一秒,床铺猛地下陷。两条结实的手臂用力搂住了他的腰,然后是火热的前胸贴上了他的后背。游子意闻出了这人的气味,皱着眉问:“我不是让你不要大晚上一个人开车吗?”谢东城的体温很烫,紧紧包裹着游子意的身体:“是你喊我回来的。”“我什么时候喊你了?你别冤枉好人。”游子意佯装不懂的样子。“什么时候买的那个?”谢东城问。“哪个?”游子意决定装傻到底。谢东城忽然松开了手,砰地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将那物件翻了出来。他盯着游子意的眼睛,等待他的答案。游子意扯着被子闷闷地笑了一声:“你怎么对你表弟这么凶啊?”谢东城听到这个称呼,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将游子意从被子里捞了出来,重新压进了自己的怀里。“我回来了,以后不要使唤它了。”他贴着游子意的颈侧说道。呼之欲出两米二的大床,明明足够睡下两个人。但第二天起床时,两人却还是挤在右边半张床上。周日公司不开工,谢东城也不必开车。他比游子意醒得早一些,去厨房煮了点早餐。等他忙完一切之后,走回了主卧。游子意还在睡着,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直到他坐到床边,床上的人才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游子意下意识朝他伸出双手,做出一个索抱的姿态。谢东城无奈地笑了笑,俯下身抱住了他。“起来吗?”他问。游子意揉了揉眼皮,摇摇头:“再睡会儿。”说着他就要把谢东城也往床上带。结果谢东城却撑住了手臂,仍是坐着。游子意有些不解,只能松开了手。然后,他看见谢东城从床头柜里抽出一个透明的文件夹,递到了自己的面前。“这什么东西?”游子意疑惑,眼神逐渐聚焦。“柏城的新项目计划。你可以看看。”“不是吧,你这个时候要跟我谈工作?”游子意有些不满。谢东城一想,也觉得这时机并不算妥当,伸手就准备把文件夹重新收起来。游子意却夺了过来,将其打开:“说吧,什么项目?”谢东城坐直身子:“柏山度假酒店。”游子意翻开文件的第一页,赫然写着一行字:柏山度假酒店开发计划。这份文件厚厚一沓,谢东城显然已经提前做了不少功课。“你要在柏山盖酒店?!”“嗯,你不是之前跟盛川提过吗?”谢东城问。“对,但我那是随口胡说的。”游子意看向他,“不用因为我随口的一句话就做这么大的计划吧?”谢东城摇摇头:“不是,只是你确实说对了。”他继续解释:“我这次去临港,遇到了不少西北片区的老板,打听到了一个最新的消息,柏城未来要规划一个机场。高铁站也会翻新扩大。”“柏城要建机场?!”游子意一下坐直了后背。“嗯。”谢东城点了点头,“我让魏云礼打听了一下,目前柏山还没任何投资商要去建度假酒店。而且那边还没有大力发展旅游业,所以山上的地价非常便宜。我们可以去抄底。”游子意:“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在酒庄附近搞一个度假村?”“对。柏云万里现在规模大了,魏云礼也重新整修了一遍,可以开放游客参观。我们甚至可以联合文旅局,做一条酒庄深度游的线路。度假酒店提供餐饮和住宿。国外很多酒庄都这么搞过。”游子意点了点头,但还有些犹疑:“但是柏城并没有成功的先例。”谢东城:“是没有先例。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如果第一个做,就拥有了定价权。”游子意重新回看向他:“你这两年学了不少啊。”谢东城笑了笑,然后说出了极具诱惑力的一句话:“游庆输给保罗的酒店,你想不想重新赚回来?”游子意的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半分钟后,他目光如炬,拍了拍谢东城的胳膊:“有点意思。”正月结束以后,春分到了。小柳发来了消息,说自己即将启程去南方了,归期未定。他想在走之前再约他们出来一趟。游子意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没一会儿,小柳发来了一个地址,游子意转发给了谢东城。但谢东城看到之后却良久没说话。第二天的下午四点多,三人抵达了那个地址。游子意才明白为何谢东城会沉默。他们来到了小时候的福利院。老旧的福利院早已停止了运营,只剩下一座空壳子般的危楼还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门口竖直的招牌也已经掉了色,字体都模糊不清。“东哥。”小柳走到了楼房前的空地上,指了指那边一个生了锈的篮球架,“以前我们老在这儿玩。”福利院对小柳来说,就像是家一样。但对谢东城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谢东城只能点点头:“是。”游子意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后背。谢东城的后背一僵,慢慢才放松了下来。小柳拿着相机兴致勃勃地乱转,留下他们两人站在福利院的院子里。寒风卷起地面的沙粒,有些迷眼。谢东城扇了扇风,转身跟游子意说:“小时候,我觉得这里很大,看不到头。”游子意环顾四周,这里明明占地不过半亩,活动区域也小得可怜。谢东城指向了空地尽头的一条小路:“我以前经常站在那儿。”游子意侧过头问:“为什么?”谢东城先是笑了笑,然后低声解释:“我是在那里被丢下的,我以为站在那里等着,就能等到我爸妈来接我。”游子意原本还想说些什么,闻言却又将话吞下。初春乍暖还寒,冷空气尚未消散。谢东城穿着厚厚的防风外套,站在粗粝的水泥地上,眼神定在了某个无名的高处。游子意站在他的身侧,轻轻伸手摸了下他的脸颊。“怎么了?”谢东城一惊,问道。“但你现在有家了。”他轻声说。谢东城愣了几秒,然后笑了:“是,我有家了。”小柳在里面逛了一圈,拍了好几张照片,才出来了。“下次回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小柳举着相机,“多拍点照片留念。”“去那儿干什么你想好了吗?”游子意接了话。小柳点点头:“我准备去开个店。就在大学城里。”游子意不准备给他任何的人生建议,只是说:“如果钱不够,随时联系我。”风吹过空旷的土地,小柳迎着风,眼睛有些发红,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他们没有在福利院停留很久。傍晚已至,浓郁的晚霞笼罩着天际,小柳要回家收拾行李了。“送你回去?”谢东城将车解锁,问小柳。“不用了。”小柳将围巾重新系好,摇了摇头,“我地铁几站就到家了。”谢东城也不再留他。两人与小柳挥手作别。他们重新坐回了车上。天气干燥,游子意一上车就感觉有些口渴。“这附近有没有超市什么的?我去买瓶水喝。”游子意问。谢东城回忆了一会儿:“我记得有一家小卖部。但是不知道还在不在了。”“走,去看看。”游子意让他发动。谢东城不过开出去七八分钟,就找到了那家小卖部。他转头跟游子意打趣:“这家小卖部开了很多年了。从我来福利院第二年就一直在这,没想到还开着呢。”游子意解开了安全带,看向那个破败的小门面房:“你以前常来啊?”谢东城摇摇头:“我从来没进去过。我没钱。”游子意顿了顿,然后才下了车。谢东城将车停在了路边的车位,等待他买完水回来。游子意拉开军绿色的厚重门帘,打眼往里一看,这家小店确实非常破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