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3月15号,厦城,天气转暖。姜游跟乐队的人坐上车,一路晃晃悠悠到达了音乐节,在后台化妆。来参加音乐节的乐队有不少,好些都是姜游认识的,化妆室都挨在一起,左海洋还在研究出场顺序呢,一抬头就发现姜游人没了。“他人呢?”左海洋问赵禹。赵禹在做头发,指了指隔壁,“早跟个猴儿一样跑了,去找隔壁的米世代了。”左海洋又只能亲自把他给逮回来。虽然他们这个乐队并没有正儿八经设置队长一职,但左海洋一直在实际上担任着队长的职务。他把姜游摁在座位上,对旁边的化妆师点点头,“麻烦了,帮他弄好看点。”姜游在镜子里冲旁边的郁辰做了个鬼脸。两个人都被按在化妆镜前,苦大仇深的,尤其是郁辰,他长得可爱,化妆师经常罔顾他酷boy的要求,动不动就想在他身上发挥一下,上一回还有个化妆师要往他脸上黏羽毛,吓得郁辰一蹦三尺高。姜游也差不多。他虽然是个臭美精,但是仅限于穿搭,但是皮肤底子好,五官又过硬,化妆师们也颇为偏爱他,每每把他折腾好久。赵禹跟左海洋就简单多了,一个粗糙英汉一个斯文败类,两个人弄好就到一边跟别的乐队聊天去了。郁辰闭着眼,任由折腾,但是在化妆师短暂走开的几分钟里,他又像小朋友一样,不安分地去勾了勾姜游的手指。姜游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郁辰说,“哥,你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吗?”姜游当然听见了,现在音乐节已经快要开始了主持人应该上台了,外头能听见隐约的伴奏声和观众们的欢呼。虽然参加了不少演出,但是每次来音乐节,姜游都觉得骨子里的火星子像被点燃了,观众的热切就是最好的助燃剂。玩音乐的谁不喜欢舞台呢。谁不喜欢自己的音乐被更多人看见,站在灯光之下,乐器就是他们的利刃,所向披靡。姜游回忆了下,“听见了,排第一的好像是苏苏粥,他们人气一直挺旺的。”郁辰却不是想跟姜游谈这个。他看着镜子,哼哼道,“苏苏粥也要参加比赛呢,就那光年。”姜游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不认识人家,”郁辰说,“我跟他们贝斯手是熟人。”姜游挑了挑眉,哦了一声,却没接话。郁辰果然忍不住,下一秒就问道,“不是,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发的海报啊,光年下个月就海选了,你们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姜游嘴角弯了弯。郁辰委屈巴巴地从镜子里看着他,像个急得团团转的小狗似的。其实上个月底他们乐队就讨论过这事。郁辰到底没忍住,趁着乐队排练,叭叭地一顿输出,还特地把海报打印了出来,热血沸腾地贴在琴房里事后又被左海洋揭了下来,琴房不是他们私人所有,不能破坏墙面。郁辰这顿演讲,收获的反应也不如预期。其实左海洋和赵禹早就看见那个海报了,私下里也动过念头,但他们各有各的考量,两个人都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也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行,都说需要时间考虑。而姜游完全尊重他们的意见。这一考虑就是快半个月。郁辰忧郁地从镜子里看着姜游,觉得自己仿佛被全乐队流放了。姜游好笑地望着郁辰。外头的音乐声越来越响,虽然还没有亲眼看见台下,但他已经能想象底下的场景。他问郁辰,“你为什么一定想参加呢?”真不是他给郁辰泼冷水,但他认真地说,“我不是小瞧咱们乐队,但是你要是想一路晋级,顺利拿下第一,从此以后就能出道,星光璀璨,那难度……不亚于你现在突然考上哈佛。”这还算他说得婉转的。国内关于乐队的关注度本来就不高,这样一档节目,虽然在他们圈内看着声势浩大,但是在林林总总的综艺里,大概只能算一朵浪花。而也只有最后赢得第一的那支乐队,可以被签约出道。其余的,大概只是陪衬的草木,一开始也许还有些关注度,但很快就会变成沙滩上一抹水痕,太阳一晒,便蒸发得无影无踪。郁辰被问得沉默了会儿,扣着自己的指甲,半天没吭声。搞得姜游有些坐立不安,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说得太直白了。“我也没有觉得一定能有个结果,”郁辰嘟囔道,他从镜子里看着姜游,一头白毛,巴掌脸,看着跟个高中生似的,“我只是想跟你们一起参赛。”姜游心头一动。郁辰鼓了鼓脸,吐出一口气,“我就是想看看咱们乐队能走多远,也许以后你们有一天不玩乐队了,也许有一天我也不玩了,但我想起来的时候,不觉得后悔就行。”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其实,私下又别的乐队联系我,他们乐队打架子鼓的刚刚走了,还问我去不去。我要是单纯想参加比赛,也可以混进人家的乐队里,但那就没有意义了。那不是我们南吉川了。”这世界上有千万支乐队,每一支都如星辰般璀璨,在自己的受众眼中闪闪发光。但这世界上,只有一支南吉川。是姜游,左海洋,赵禹,郁辰一起组成的。也许有一天他们也避免不了各奔东西。但在他们彻底解散,混入这忙忙碌碌的世界,朝九晚五,面目模糊之前,可不可以努力地去抓住一点什么?姜游能听懂郁辰的意思。就是听懂了,他一时半刻,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化妆师又进来了,郁辰也像被电量快到底的小机器人,紧闭着嘴巴,坐在位置上不再说话,任由化妆刷在他脸上扫来扫去。但姜游看着他,却想起了郁辰第一次来乐队报名的那天。南吉川最开始只有他,左海洋,赵禹三个人,他还是被赵禹给拉进去的,三个人排练了一阵子,觉得缺个打架子鼓的,就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招聘启示,贴在各大校园里。本来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赵禹都在音乐圈里四处挖人了,求爷爷告奶奶问问有没有落单的,看看他。可是某一个阳光燥热的午后,有个顶着张娃娃脸的年轻人,身上还穿着校服,晃晃悠悠敲响了他们的门。“我来应聘。”当时刚刚高考结束的郁辰,傲慢得像是来砸场子的,每两句话就冒一个火星子,不像来演奏的,倒像来吵架的。赵禹当时三天两头就嚷嚷着要把他扔出去。但又一次也没动手。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整个高中,郁辰因为家庭原因导致性格有点孤僻,一直没有什么朋友,排解寂寞的方式就是打架子鼓,来应聘时候的傲慢,高冷,全是装的,本人其实既爱哭唧唧又爱发脾气。他们吸收了郁辰,从一支三人乐队,变成了四人。从此,南吉川才算全员到齐。妆造做好以后,离上台以后还有一段时间。姜游本来应该跟个交际花一样四处串场子,隔壁几支乐队都已经敞开大门等着欢迎了,但是欢迎着欢迎着,人呢米世代的队长探头进来,问,“姜游呢?这孙子刚刚还说跟我情定三生,要是有下辈子一定跟我组乐队。”赵禹不客气地嘲讽,“姜游的话你也信,他这话少说跟八个乐队说过。”郁辰在喝水,含含糊糊回答,“他找他哥去了,他哥来看他演出。”米世代队长啧了一声,“什么哥啊,这么重要,他是哥宝男吗?”左海洋慢悠悠翻了一页杂志,“他确实是。”姜游从工作人员通道里接到了陈柏青。陈柏青本来是准备在台下等着的,他的票视野很好,不愁看不到姜游,但是姜游听说他到了,却一溜烟就跑出来了。他远远地看见了陈柏青。“哥!”呲溜一下,他就跳陈柏青身上去了。他叫得太大声,倒是吓着了旁边一位路过的工作人员,一脸惊奇地看着他。陈柏青下意识张手接住了他。他上下打量姜游。一个礼拜没见,姜游当然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但又不能说全然一样,陈柏青很少见过他精心妆造的样子。姜游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头发被刻意抓乱了,露出干净白皙的脸,眼睛上还勾了一圈的眼线,但是并不夸张,只显得漂亮又凌厉。他的左耳上还戴着那个白金色的戒指耳钉,脖子上又垂了一个细细的黑色项链,最下面是个简单的银色十字架。仔细看,那十字架的背面是南吉川的缩写。他们是自己的信仰。陈柏青碰了碰姜游的脸,他上一次来看姜游的演出,已经到了尾声,姜游再出来找他的时候已经卸了妆。姜游也知道自己现在有点“浓妆艳抹”,他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转移了话题,“我带你进去吧,我们乐队还在休息呢。待会儿到我们演出了,你再回观众席。”反正陈柏青对别的乐队也没兴趣。陈柏青从善如流地跟着姜游走了。他们到了休息室,乐队其他三个人还在跟别的乐队扯淡,一回头,发现姜游又带了个男人回来。赵禹下意识满嘴跑火车,“姜游,你又拐了哪家的良家妇男啊,这位兄弟看着有点面生啊,哪个乐队的头牌?”姜游踹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