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哥知道他性向以后还尴尬了一阵呢。安德烈就没再说什么,索寻扭头看了看他,突然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是会对这种事生气的人。”他说得没头没尾的,但安德烈听懂了。他的神情放松下来,半晌,为了解释自己似的,又道:“他不尊重幼冬。”哟。索寻一挑眉,够仗义的。“我跟幼冬好久以前就认识了,”安德烈轻声道,“她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她爸妈受不了她这个,‘爱好’。”“哦。”索寻点点头,听懂了,“你们同病相怜。”情谊不一样,所以知道一切她在意的、不在意的细小屈辱,所以不可以。不可以当着他的面这样下流地冒犯她。安德烈没再多说什么,李幼冬对索寻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他无需说得更多。索寻也没再问,也没走,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安德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楼下路口的绿灯亮了,车流快速通过,路面短暂地空旷起来。“晚上的电影怎么样?”“挺好的。”索寻回答得漫不经心,他已经消气了,“你跟承希怎么了?”“嗯?”“我刚进来的时候,你俩脸色不太对。”索寻看他,“吵架了?”安德烈哭笑不得:“我跟他吵什么架?”“那是怎么了?”安德烈突然转过脸看着他,眼神带着一丝探寻,还有一丝调侃:“这么想知道?”“什么这么想知道……”索寻无语,“我就问问。”安德烈不依不饶起来:“问了干什么?”索寻抬头看着他:“你不说就算了,我不问好了吧。”“你问。”“神经病,”索寻笑了,“又要我问什么啊……”他话没说完。因为安德烈突然倾过身来,吻住了他。索寻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听到楼下什么地方有车呼啸而过。安德烈弯着腰,为了迁就他的身高。他闭着眼睛,而索寻因为惊讶,眼睛根本没闭上。于是他就看见安德烈的睫毛几乎要扫到他的脸上,颤了一下,又一下。舌尖撬开他的唇,一个细致而又缠绵的吻。然后车流慢下来了,红灯亮起来,轮胎在马路上摩擦,把晾在头顶的衣服揉皱。“他劝我最好不要对你感兴趣。”安德烈直起腰,看着呆立不动的索寻,说得一脸坦然,“但是好像说得有点晚了。”作者有话说:周二不更新,周三恢复每晚九点更新。这个狗东西可要不得。“咳。”索寻吓了一跳,还没从安德烈那句话里缓过神,背后就传来了一声提示性的轻咳。两人一起转过身,看见承希斜倚着在窗台门口,神情戏谑地看着他们俩。索寻顿时有种背后讲人坏话被抓到现场的尴尬,安德烈倒是脸皮很厚地和承希对视,还问了一句:“怎么了?”承希不看他,用上海话对着索寻说:“楼下的邻居来骂讪门了,伊拉要到酒吧去继续吃,侬去伐?”安德烈听得半懂不懂,但客厅里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李幼冬扬着嗓子跟人吵架似的喊:“怎么着这是你家啊!”他眉头一皱,赶紧走回去。经过阳台门口的时候,承希翻了个白眼侧身让道,一边用很小的声音骂了一句:“戆棺材。”安德烈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装作没听到,脚步匆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索寻还站在原地,承希便看着他,两人都不讲话,许是都觉得没什么好讲。这些欲说还休的东西终归不好一下摊到台面上来,他一时也不知道承希会如何反应,只好呆呆地立在原地,一边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天晚上祝岑松说过的话,又跟刚才安德烈说讨厌直男总是这么想一结合,居然被他品出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好笑。于是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一笑,承希居然也笑了。索寻突然有种感觉,承希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反应。索寻担心万一承希比安德烈说的对他用心更多,事情就要尴尬;承希也在担心安德烈居然把自己的话直接告诉了索寻,别引得他以为自己要挑拨离间。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的眼神中提取出了三个字“狗东西”。承希放松下来,用正常的音量说:“伊要帮侬调情,拿我寻开心。有毛病。”索寻下意识也用上海话调侃他:“侬会吃干醋了。”(你很会吃醋。)承希理直气壮地挑眉,反正索寻没听见他跟安德烈说那句话,他赖得心安理得:“伊瞎讲有撒讲头。”(他瞎说的。)索寻便没再搭腔,面对承希的紧张退下去,那个吻突然又重新浮上来。索寻从指尖到脖子都还是麻的,唇上还停留着某种柔软的触感,像一层看不见的粉,他不敢用力呼吸,生怕扬起来一把细微的心事,全让人看见。承希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侬去伐?”索寻:“撒地方?”“酒吧呀。”“不去。”索寻回过味了,“我又不欢喜吃老酒。”承希冷笑了一声,又换回了普通话:“不要装腔了,跟我这儿演孔融让梨呢?”索寻:“……”他一时没想出来怎么应对这个局面,“安德梨”就探了个头过来,不由分说地对索寻说:“走吧,咱们跟他们一块儿出去。”索寻便没再说什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家里出去,也没个确定的目的地,各人有各人的主意,纷纷乱乱地边走边说。索寻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压根也不知道他们要往哪里去。安德烈原本走在前面,连着回头看了索寻好几眼,最后也放慢脚步,跟索寻并肩而行。索寻感觉他有话要说,就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可是等了半天,安德烈也没开口。索寻抬头看他,发现安德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先笑了一声:“看什么?”安德烈试探着问他:“承希跟你说什么了吗?”“干嘛?”索寻反问他,“你还指望我们俩为了你打一架?”安德烈很捧场地勾一勾嘴角,还是很仔细地端详他的神情。索寻干脆抬头跟他直视,露出了一个很标准的八齿假笑,安德烈便不看着他了。索寻这才道:“他以后大概再也不会理你了。”安德烈只道:“不至于。”“绝交当然不至于。”索寻斟酌了一下用词,“但是周末闲来无事……你就别想了。”安德烈一挑眉毛,自动填充上了他意有所指的空白,笑了:“没关系。”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索寻,那意思好像是他已经转移了目标。索寻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想得美。两人都没再说话,默默地跟着往前走,和那一撮人之间始终不远不近地隔着一段距离。安德烈频频地看索寻,但索寻只当没有看见。现在他回过味来了,但他不打算接招,也不打算追问这个吻是怎么回事索寻没有装纯情的癖好。那天晚上邀请安德烈回家“看房”就是他主动的,他们俩一直埋着这颗暧昧的种子,什么时候发了芽,什么时候见了光,索寻心里是有数的。他虽然没特意去培养,但也没用力地、绝对地把它扑杀。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索寻一向自认是个不喜欢暧昧游戏的人,但此刻他走在安德烈身边,感觉他的视线像麦芽糖扯出来的丝一样,黏黏糊糊地挂了自己一身,而他感觉……很好。但是,但是。索寻意志坚定地保持理智,在心里跟自己辩论。这个狗东西可要不得。从承希的反应来看,索寻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安德烈没有骗他,他跟承希之间也就这样。要说承希本来还觉得安德烈现在到上海了可以多玩玩,今晚也彻底歇了心了。但是,安德烈今晚把承希叫来开趴,结果趴开到一半又在阳台上跟自己接吻,这就离谱了。索寻虽然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好人,也没有要求什么严肃认真的感情,但哪怕是随便睡一睡,他也不喜欢被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选项。成年人之间玩玩可以,彼此的尊重至少要有吧!更何况他们现在住在一起,那就不存在“随便睡一睡”了。索寻对炮|友的一大准则就是下床最好能当不认识,如果又住在一起又上床,这跟情侣同居有什么区别?不行。索寻下定决心,突然全身抖了一下,像条小狗爬到岸上甩水一样,想把安德烈那些黏糊糊的目光全都甩掉。李幼冬突然在前面喊了一声,索寻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开大部队很远了,他们都已经走到拐角处准备转弯了。两人加快了步伐跟了一段路,很快来到一家清吧,但是门口的队伍长得吓人,李幼冬和另一个模特正在抓紧刷手机,现搜附近还有什么不错的酒吧,承希和harony几个人站成一个小圈,分别点了一支烟。安德烈和索寻又被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一边,看着承希把手里的烟递给了一脸兴奋的louis索寻:“……”那孩子成年没有?安德烈突然在旁边说:“白天的时候,对不起。”索寻叹了口气,他现在最不想的就是继续跟安德烈讨论这个。“算了,”他语调平平,“玩不到一起去就不要一起玩了。”静默。安德烈皱了皱眉,感觉这话头的走向不太对。“因为我就是比较俗的那种观众,”安德烈看着他,说得又慢又郑重,“我觉得不管什么电影,首先要讲好一个故事,然后你又说有些电影就不是给普通人看的,我觉得你有点傲慢吧,所以想刺你两下。”索寻还是没说话。虽然他很不想跟安德烈讨论这个,但还是没忍住在“电影要先讲好一个故事”这句话上心里一动。安德烈继续说:“不是说你看这些电影就是装逼。”索寻就轻轻地“嗯”了一声,嘴角偷偷扬了一下,又被他故意绷住。“没那么严重,”索寻轻描淡写,“我是有点烦你不好好说话。”“我没想跟你认真辩,”安德烈倒是很诚实,“又说不过你。”索寻不以为然:“你又知道了。”安德烈便没答,李幼冬在前面高声喊他们,说要换个地方,打的去。安德烈点了点头,打开手机看见李幼冬给他发了个地址,顺手掏出手机叫了辆车。索寻转头往那边看,看见他们正商量叫几辆车,有个小模特可能是想过来跟索寻他们坐一辆车,结果被承希一把拉住了,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一帮人都神色暧昧地笑了起来,没人过来了。索寻看得深感无语,对承希从“当场撞破本来今晚要约的对象跟别人亲嘴”切换到“起哄看热闹”的速度之快感到叹为观止。“那比如说,rporel”安德烈突然开口,索寻抬头,突然意识到他这一小段的沉默都是在组织语言。“嗯。”索寻憋住笑,鼓励他似的,“rporel怎么了?”“你说他们的理念起到了反作用,应该反思这个环境什么的……”安德烈挠了挠眉尾,“其实我认识他们品牌主理人,他亲口说过,这个2码的噱头就是他们精心营销出来的。4码以上的衣服减半生产,6码就根本没在做了……他们的理念和口号都是说着好听的就跟今年时装周主题是‘可持续’,其实就是这两年有些布料的价格涨得太快,好多牌子拿更次的轻型材料过来重新包装一下说是环保,然后就挂出来卖更高的价格,还不如快销品牌。”索寻对时尚产业没他了解,听得一愣一愣的,看了他半天:“所以……?”安德烈又安静下来了,皱紧了眉头,一脸的严肃。他又得再组织一下语言。索寻突然觉得安德烈就像个游戏里的角色,前摇太长,每次放个招要读半天条,所以平时总喜欢平a,打一下就跑。“我认识的大部分人都很虚伪。”安德烈总结陈词似的,“但你不一样。”索寻夸张地挑了一下眉毛,感觉上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他还是为了问他借钱。安德烈看到他的反应,笑了出来,伸手揉了一下眼睛,自己也觉得这个话讲出来又假又无事献殷勤。他脸上带着一种好笑的无可奈何,又混杂着一丝被迫走出舒适区的尴尬,最后竟然调出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真诚。“就比如,别人跟我说支持大码模特,我会觉得好啦,知道你要给新款做营销了。”安德烈放下手,“你说的话,我就会觉得你可能真的相信多元化审美……什么的。”索寻审慎地咂摸了一下他的话,感觉安德烈可能是在拐着弯说他太天真。他不说话,安德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低头去看了一眼手机,没话找话似的通知他:“司机马上到。”索寻理都没理,为自己申辩了一句:“我也不是每一条好听的口号都会相信。”安德烈闻言只是笑了一声。他认出了驶来的车牌,招了招手,车子停在了他们面前。安德烈打开车门,非常绅士让索寻先进去,然后才同样在后座坐好。他感觉到了索寻好像把他的话往另一个方向理解了,但他不打算解释了。索寻指控他讽刺一切,什么都不信任不在乎……但索寻对他才有种深深的不信任感,可能是他白天搞砸得太严重了,让索寻对他已经有了某种判断,而安德烈不想知道这种判断是什么也可能是晚上这个吻搞砸的,又或者是在他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他已经搞砸了。司机转过头来,跟他确认了一下尾号和目的地:“去reveal酒吧?”安德烈点了点头。车子启动,他和索寻默契地各自别开头看着窗外,没有再说一句话。这一晚还有完没完了!到了新酒吧,“为安德烈暖房”的借口就和李幼冬闹着玩儿似的提来的那篮水果一起被抛在了503室。叫reveal的酒吧场子很小,寸土寸金的地段,把一间门面房隔成两套,外面是面馆,从一条小过道进来才看到吧台和几台小桌,颇有禁酒时期地下酒馆的趣味,但是显然生意惨淡,大周末的也没多少人。老板给他们把两张桌子拼了拼,才把七个人都安置下来。索寻被他们推来搡去的,最后又被放在了安德烈身边。他干脆站起来,以上厕所为由从卡座里面走了出来,回来的时候harony已经“宽宏大量”地以外国人可能就是不通人情世故为由单方面原谅了安德烈的出言不逊,索寻便不落痕迹地坐在了卡座最外面,跟安德烈隔了两个人,一块儿听harony讲某某大佬的剧组进去以后都要统一换手机的八卦。李幼冬听得眼睛直瞪:“为什么要换手机啊?”索寻端了酒喝,在心里抢答:“当然是防泄密。”harony:“大佬爱国呗,只用国产机,说怕被美国政府监控。”索寻默默地又把酒放下,抿了抿嘴,抬起手掩住了自己的嘴角。“真正圈里人都特别在乎保密这个事儿,你们没去过西郊那种饭局吧……”harony又特神秘地压低声音,引得一帮小孩子都把头探过来听,“里面全是信号屏蔽器,进去以后你手机就变砖了,你拍个照片都发不出来!我那个做经纪人的朋友上回去了,没把她吓死,苏皓导演,还有那个谁他爸,都只能远远儿陪着坐!”他报了个星二代的名字,整天演的都是些根红苗正的角色,出了名的后台硬。索寻便托着下巴听,安德烈瞥了他一眼,隔着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安德烈一个字也没说,但索寻看得出来,他那意思是在问:“真的吗?”索寻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那种全是屏蔽器的饭局是有的,就是他没去过。一般的商业项目不会有这么高的保密等级,就算展言真有这种饭局,也不会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