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清在心中唤道,他自跟秦照重新在一起,就没受过这样的折磨。领头者披着件衣服出来,脸色阴沉,眼神困惑地看向大开的门,似乎想不通从外面反锁沈鹤清是怎么出来的,直到看见光头,再看看沈鹤清报废的外衣,领头者嘴唇轻动,先是咬牙切齿骂了句脏话,然后上前就扇了光头一耳光,顿时打得光头跌靠在门上。“老子看你要作死!日你妈的贼怂!脑子里天天想着跟人上床。”“大哥?大哥别!”但领头者狠狠几脚下去,立刻将光头踹得不吱声了。另外几个男人从对面的房间出来,都是一脸漠然。“你帮我问问……”一片死寂中,沈鹤清呛咳着哑声说道:“董毕安将事情做到这个程度,值得吗?”领头者眼神微闪,俯身抓住沈鹤清的头发,迫使他跟自己对视,“咋,你还知道我雇主的信息?我都不知道。”“你知道。”沈鹤清神色笃定,“你们不就是图钱吗?我可以给更多。”领头者说了跟光头一样的话:“生意不二做。”“那跟命比呢?”领头者皱眉:“什么意思?”“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董毕安肯定只是给钱,让你们做事,我知道,钱到位你们什么都敢,可一切的前提是命在,我活着,你们才能活。”领头者闻言冷笑:“你他娘倒是聪明,老子跟你说句实话,干完这单老子就走,谁也抓不住我,你死了,我们仍旧能活着。”领头者一个手势,立刻有小弟搬了凳子上来。领头者坐上面翘着二郎腿,摸出根烟点上,然后深深吐纳,隔着烟雾打量着沈鹤清,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忽的,领头者伸出手,“手机给老子拿来,老子问问他到底怎么处理。”领头者的确没深入调查沈鹤清的身份,以他的社会地位也查不到,只知道是个学校的老师还是啥,反正书呆子好收拾,加上董毕安说话说一半,刻意隐瞒,这次烟雾弹他没淌过去,可男人毕竟在刀尖上摸爬滚打十几年了,对危险的感知力还是有的,他看着沈鹤清,总是心里很不安,似乎此人多留一秒,自己跟兄弟们的处境就会恶劣一分。邪门。然而电话死活打不通,领头者面色变了变,不懂董毕安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老大,怎么办?”一个心腹小弟小声问道。“不拖了,先做!”领头者想了不过数秒,就忽然将烟头往地上一扔,带着股沾染血腥味的凶狠劲儿,“完事跟他要钱,不给老子捅死他全家!”言罢几个小弟会意,上前按住了沈鹤清。领头者转身进了房间,等出来手里拿着刀,笑道:“小子,剁你一只手,这是雇主要求,你忍着点儿,我很利索。”沈鹤清拼命挣扎,可他的右手被牢牢按在地上,挣扎间胳膊被用力一压,跟着是直刺脑髓的剧痛。“住手……”沈鹤清眼中被逼出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他看着尖锐的刀锋落在自己腕上,青筋从小臂一路蔓眼至指尖。“住手!”沈鹤清另一只手猛地捶打地面,跟着就被光头踩住了。沈鹤清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哪里更疼。“可惜。”领头者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手很漂亮,跟玉似的。跟着男人目光徒然凶残,高高扬起长刀。沈鹤清红着眼眶死死盯着。手断了怎么办?沈鹤清在此刻想,对,他还有左手,还可以生活,可以继续学术研究,甚至是抚摸阿照的眉眼,可是他不完整了啊……砰!房门从外面被大力踹开,风雪一瞬间迷了所有人的眼睛。沈鹤清也看不清,可他瞪大眼睛拼命去看。而秦照看着房间内的一切,心中骤然归于平静,连史无前例的暴怒都是,他像是连人性都丢开了,只是想着:这些人都别活,他要一个个抽筋扒皮。找上门“他妈的!大哥这是……”距离最近的男人一声惊呼,不等说完就被秦照身边的保镖踹翻。真正的练家子跟边缘人物的区别在此刻显露出来。秦照带来的人太凶了,他们不给房间其他人反应的机会,为首的抄起门口的凳子直接朝领头者砸过去,裹挟着呼啸劲风,不难想象挨一下肯定要鲜血迸溅!那领头人脸色巨变,动作迅猛地跳向旁边,两拨人立刻交手。秦照则沉着脸朝沈鹤清大步走来,他的眉眼间杀意沸腾,一个绑匪小弟想拦住他,但对上他的视线就心生怯意。四五米的距离,秦照逼近,身后是源源不断涌进来的黑衣保镖,其中一个被制服在地的男人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原本荒芜平坦的泥地上齐刷刷停满了车。完了,他心想,很明显这是惹上大人物了。其中一个按住沈鹤清的男人还想跟秦照动手,跟着被秦照猛一耳光打得天旋地转,然后他俯身从被砸得四分五裂的废墟中捡起一根凳子腿,直接往另一个男人眼窝里捅去。他的脸色太平静,但就是平静才让人毛骨悚然,让这些常年见血的亡命之徒都体会到了无穷无尽的恐惧。这五个人很快被全部制服,秦照则半蹲下,抱起了沈鹤清,“鹤清,我来了。”“阿照……”沈鹤清嘴唇动了动,但是并没有发出声音,他感受着熟悉的温暖,忽然激烈且急切地抱住秦照,用力之大好像要跟他融为一体。“对不起!对不起……”秦照眼眶发红,一遍遍亲吻沈鹤清的发顶,跟着嗅到了血腥气,“鹤清?受伤了吗?”“阿照。”沈鹤清这次嗓音沙哑地叫出声,后怕袭来,他根本听不见秦照说了什么,很快眼角流下滚烫的泪,是高兴也是庆幸,刚才那一刀落下,恍如当年,势必会斩断他半数生命跟自尊,“我以为……我以为……”沈鹤清忽然脱力,在秦照怀中费力喘息。“鹤清?!鹤清!你别吓我,医护人员在,我们马上去医院!”秦照抱起沈鹤清夺门而出。救护车是跟着一起来的,秦照要放沈鹤清在推车上,可沈鹤清根本不愿意,医护人员给他戴上氧气罩,沈鹤清一边猛力呼吸一边抓住秦照的胳膊,用力到指尖血色腿尽,他仍是流泪,那些被短暂压制的疼痛开始泛滥于四肢百骸,沈鹤清知道自己得救了,但他还是恐惧,“阿照,他们想剁下我的手。”秦照双眉间的阴翳一闪而过,跟着心疼欲裂,“不会了,我保证!以后谁也不能伤害你。”“阿照……”沈鹤清枕在秦照肩上,意识已经变得十分混乱,几乎是脑海中闪现什么就说什么,“是董毕安。”“我知道,我弄死他!”“那个光头他想要强迫我。”沈鹤清又深陷噩梦。秦照已经无法回答了,他死死抱着沈鹤清,看到护士将一剂镇定推入,怀中的人逐渐安稳下来。沈鹤清直接被送进手术室,林渊已经准备妥当,都来不及跟秦照打招呼,就跟着副手大步冲进去。秦照在手术室门口站了许久,然后他动作略显僵硬地掏出手机。“嗯,是我。”“一进门拿刀的还有印象吗?”“对,把他手给我剁了。”秦问责留给秦照一些人,早些年生意场不好混,什么风险都有,秦问责雷霆之势,不能见光的手腕不是没有,后来秦照继承,他想着这些东西就算了,怪吓人的,可事实证明一把暗刀有时候很有必要。沈鹤清头上缝了八针,身上大大小小的挫伤十几处,最为糟糕的是心脏附近血管破裂。“应该是遭到了大力击打。”林渊事后跟秦照说道,然后停顿片刻,“我说过,他之前损耗过甚,哪怕你锦衣玉食养着,加上年轻恢复快,也需要三年,这次肯定影响他的恢复,但已经没有生命威胁了。”秦照下意识从口袋里摸烟。林渊看出他的意图:“医院不让。”秦照点点头,他虽然一言不发,但林渊觉得好友像一只悲伤的困兽。而秦照的情绪很快就会找到宣泄口。那边来消息,抓住了主谋是董毕安的证据,信息来往字字句句全是石锤。而董毕安之前不接那领头者的电话,也是因为害怕了,他在极端气愤时想的是弄死沈鹤清一了百了,这才通过在酒吧结识的几个朋友,联系到了这些外地来的穷寇,知道他们干一票就跑,心想这不就是送上门的机会吗?一切进展顺利,甚至于领头者发来信息说“人已经抓到”的时候董毕安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舒爽,不然为什么说他又怂又坏呢?因为舒爽过后董毕安那长期被酒水侵蚀的生锈大脑终于传递给他一个有用的信息:后续怎么处理?秦照如此疼爱沈鹤清,必然不可能善罢甘休。果不其然,别说秦照,秦问责都重新出山,联系各方关系,从校门口为,一段一段地排查,耽误半天还是面包车中途换了三回车牌,甚至于给车头喷漆做区别才有所拖延,董毕安眼看着动静越来越大,秦照的特助郑律已经登门,他吓得立刻关机,领头者这才联系不上。可这次计划施行太快,这些人胆子又大,竟然青天白日就敢掳人,所以也漏洞百出。董毕安虽然用朋友身份证注册的手机号,可他那朋友一被保镖架起来,就什么都招了。秦照赶到董家时仍旧天幕黑沉。但董家从一楼到三楼灯全亮,虽光明笼罩,但实则写满了“心虚”。秦照直接按响门铃。开门的是董晴。董琳森已有预感,他想到前几天董毕安总是鬼鬼祟祟打电话,且表情病态嚣张,问了也不说,直到白日郑律带来沈鹤清失踪的消息。在郑律面前董毕安极力反驳,情绪激烈到大家开始心中有数。知道董毕安打死都不会承认,董琳森只能暂时稳住郑律:“郑特助,我也会派人出去找,如果最后证据表明是董毕安,我绝不姑息。”当时董毕安闻言立刻扯下了林柔的袖子,林柔还想说什么,被董琳森一个极具压迫的眼神制止。董琳森甚至想着只要这事跟董家没关系,他折寿十年都行,可郑律一走,董毕安就像是热火上的蚂蚁,连林柔都看出不对劲儿,追问董毕安,“你真的绑架他了?”“妈!”董毕安还在给林柔洗脑:“我才是你儿子!”这句话蓦然戳到了董琳森,引燃了长久积压、憋得肺腑都疼的怒火,董琳森扯下皮带不由分说就开始揍董毕安,董毕安开始跑,叫,求饶,可就是不承认,最后被董琳森打疼了,反身面露凶光,狠狠推了董琳森一把。林柔一声尖叫,董琳森跌坐在地,一时间没了动作。这是他曾经疼爱长大,心头肉一样的儿子。董琳森抓住林柔的手,“去!喊董晴回来!”哪怕董毕安开始拼了命道歉,乃至于后面痛哭流涕,董琳森心中都只剩一个念头:保住董家!董琳森了解董毕安,就他那个废物脑子根本不可能有周密的计划,被秦照发现不过是时间问题,而董晴算得上董家唯一一个能得沈鹤清承认,又让秦照高看一眼的人了,有她在秦照多少会顾虑两分……更重要的是,董琳森狠狠闭上眼睛,沈鹤清才是他亲子!董晴一脸懵逼地来,等询问清楚发生了什么,刚做的美甲立刻就要往董毕安脸上挠。董毕安看董琳森一副爱不搭理的样子彻底慌了,对着董晴一口一个“姐”地叫,可董晴根本不买账,“我弟弟要是有任何意外,我他妈的跟你没完!”林柔再问董毕安,他就是不承认,仍旧抱着侥幸心理。“等吧。”董琳森沉声开口,“迟早的。”董毕安十分委屈:“爸,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你怎么不相信我呢?”董琳森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董毕安却在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后逐渐放松下来,就说嘛,在一个城市找人不就是大海捞针吗?他那兄弟说了,这些人从未失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