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好像所有人都对此很满意,也都往前走了,只有他自己还停留在某个地方,不知接下来何去何从。可要让他说出不满,对陈砚乔提出更多要求,他又说不出来,哪怕知道只要说出来他就会被满足。只是不能放任自己继续消极,他便开了灯,换上鞋子,去跑步机上一阵猛跑。一口气跑了十来公里,陈砚乔才打电话说他忙完了,准备回家。买回来的饭菜都凉了,徐开又去热了热。想起陈砚乔好像很喜欢家政阿姨做的某种贝壳肉鸡蛋饼,正好今天大嫂叫人送来一箱海鲜,其中就有海贝。他也分不清品种,只照着网上的教程将贝壳取肉洗净,然后和上鸡蛋面糊,在锅里摊开。正煎着,陈砚乔回来了。他脱了鞋子和外套,就快速挪到徐开身后,一手揽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好香,你在做什么?”“贝壳肉煎鸡蛋饼。”“什么贝壳肉,这是生蚝,也叫牡蛎。”陈砚乔又问,“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买的?”“大嫂送来的,还有虾蟹,我不会做。”“我会啊,你想怎么吃?”“你忙一天挺累了,明天让阿姨来做吧。”“也行。”徐开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天赋,再大、再空旷的房子,只要有陈砚乔,他的声音和气息就能将屋子填满,将所有孤独寂寞驱散。“该翻面了。”“哦。”徐开用铲子试了试,光是铲子的受力面积还是太小,蛋饼会被他弄碎,他便让陈砚乔松手,“我再去拿个铲子。”“我来吧。”陈砚乔从他后面挪过来,挤了他的位置,只捏着煎锅的手柄轻轻一颠,整个饼子瞬间翻转一百八十度,完整落入锅里。陈砚乔向他伸手,徐开便把铲子交给他。他定了型的头发还纹丝不乱,脸上在公司那种严肃神情还未完全消退,领带全解开了搭在脖子两边,领扣也松了,衬衣却还整齐地扎在挺括的西裤里。他握着锅铲,熟练拨动锅里的食物,手指上的订婚戒指在厨房额外的照明里熠熠生辉,然后偏头对徐开狡黠一笑:“不就是颠个锅,这么奇怪吗,看这么久?”徐开挪开眼,心里突生伤感。他挣扎过,离开过,最后又到他身边,最后还是不得不爱他,然而又为这“不得不”感到难过和无力。“要学吗?我教你。”说着关了火,将徐开的手放到锅柄,再握着他的手,用恰到好处的力气,将蛋饼翻了回来,“不难吧。”徐开缩回手,拿了餐盘:“吃饭吧。”吃过晚饭,徐开收拾餐具,叫陈砚乔先去洗澡。陈砚乔坐在桌边,看着徐开忙碌的背影,突然站起来朝他走过去:“别忙活了,留着明天阿姨来弄。”“我就把碗放洗碗机,反正现在也没事。”他看了陈砚乔一眼,“你洗漱了早些休息,今天挺累的。”“这么早睡不着。你也别弄了,陪我出去喝点酒。”“现在?”“对啊。”不等徐开再说什么,陈砚乔将他拉进房间换衣服。他能看出来,这些日子徐开的情绪都不太高。开始以为是订婚来得太突然,他们都需要消化。后来又是他家里换房装修那些事,想必也累够呛。现在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他们的生活也上了正轨,徐开还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陈砚乔旁敲侧击过,没问出什么名堂,又不敢问得太深,怕两人吵架。前一次分开折磨他几个月,现在和好了,仍让他对和徐开闹别扭心有余悸。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带他出去放松一下,说不定能让他开心点。酒吧里的人都挺开心,要么侃侃而谈,要么喝高了手舞足蹈,好像谁都没有烦恼。陈砚乔问徐开想喝点什么,不想喝带酒精的,这里也有软饮,徐开却对酒保直接要了杯加冰的威士忌。陈砚乔挑眉,转而对酒保说:“给我来杯一样的。”酒上来,徐开喝得很爽快,没一会儿就要了从没不认真怪他太招人喜欢,徐开这茬,陈砚乔也不知道怎么接了。“别人过来搭讪,也要怪我头上?”徐开看了他两眼,仍是气鼓鼓往前走。陈砚乔有点头大,原本叫他出来是为了让他高兴点的,不想弄巧成拙,反而惹得人更生气了。见徐开只一个劲儿往前,也不看路,陈砚乔再追上去,将他一把拉到路边的公园。初夏深夜,公园里没有人声,只有细细虫鸣将这夜叫得更寂静。此情此景,陈砚乔顾不上是非对错,只能小声哄:“我招谁喜欢又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招我喜欢啊。”他把徐开推到大树下,将人影藏在树影里,环住他的腰:“只有你招我喜欢啊。”他搂着徐开左右摇晃,眉眼弯弯对着他不愉快的脸,讨好地,“别生气了好不好,笑一笑。”徐开并非矫揉造作的人,更不会故意用生气来拿捏人,自然好哄。陈砚乔心想这下他也该消气了,却没想徐开再将他推开,独自走到不远处的凉椅坐下,低着头,不发一语。陈砚乔并不吝啬哄人,但在感情中习惯处于上位的他,擅长的是一哄对方就接,而不是还甩脸给他看。徐开此时的态度,让他很是烦躁。今天这事,说到底也不是他的错。再说他也是看徐开不开心,带他出来放松一下散散心。从始至终,他就没做错什么。要是往常,他早就甩手走人了。只是今日不同往昔,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相好们更不能和徐开同日而语。陈砚乔在树下站了一阵,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再抬腿朝徐开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尽量心平气和地:“你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如果是因为刚刚搭讪的事,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大不了以后不来这里了。况且一开始说来喝酒,你也没说不想来。”徐开还是那样子,一动不动,也不说话。陈砚乔绷着脸,没有等来回应,又问:“你想要我怎么做?”徐开终于开口:“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在这里?”“嗯。”“行,你呆着吧。”陈砚乔难得耐着性子对他好言好语,这会儿也终于被他弄火了,起身就走。他转身出了街边公园,却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憋屈。他到底哪儿做得不够好?哪儿还让徐开不满意?家长见了,婚也订了,他现在上班回家两点一线,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陪徐开,全身心地学着做一个好对象好伴侣,还要他怎么样?他气势汹汹折回来,实在是憋不住心头的气恼,质问:“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觉得我哪儿不好,你哪儿不满意,你说行么?别一天摆脸给我看,我没受过这种窝囊气。”陈砚乔对着徐开低垂的头顶说了一通,却像对着个木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这三棍子扪不出个响屁的样子,更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陈砚乔握着拳,摸着手上的订婚戒指,以保持住自己最后一丝理智,让他不至于说出无法挽回的话来。“你这样让我猜有意思么?徐开,我们已经订了婚,你这是好好过日子的态度……”不等他话说完,徐开突然抬头,情绪激动:“不是我要跟你订婚的。”听到这话,陈砚乔脑子一空,心却刺痛:“你什么意思?”“你擅自去我家里,然后叫来你父亲,就把婚订了。你有问过我吗?你想跟我和好,为什么要去找我家人?”“我为什么不能去找你家人,我不是跟你学吗,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找来我家的?”徐开想起当初陈砚乔不许,他还是硬闯入陈家,的确是有那么回事,一时间哑口无言。见他败阵,陈砚乔追击:“没话说了吧,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至少我没有让你跟我订婚。”又是这句,陈砚乔按住有些绞痛的胸口。他没想到徐开一直闷闷不乐是因为他不想订婚,原来他一直是被迫跟自己订婚的吗?这种事,他怎么能是被迫的?难过和生气一起激得陈砚乔口不择言:“你以为不想订婚的只有你?被逼的也只有你?你要是没用和孟笛结婚骗我,我会去你家?会遇上你爸的刁难?会叫来我爸?别把我俩今天这处境全归咎到我身上……”后面的话徐开已经听不清了,只有那句“不想订婚”在脑子里回放。一开始他就怀疑订婚不是陈砚乔自己的意愿,而是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他这样放浪不羁的人怎么可能主动给自己套上婚姻的枷锁。他一直怀疑,却不敢问,生怕得到肯定的答复,证明在感情里认真的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