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怪他。
景程心里嘀咕着,指尖不轻不重地捏上了对方的脸颊:“再道一次歉就原谅你。”
“对不起。”宋临景半点迟疑都没有,直接开了口,他连忙抬起头与景程对视,才刚都黯淡下去了的眼睛,瞬间又重新有了光泽,“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景程被盯得莫名恍惚,只感觉自己甚至隐约能瞧见对方身后的尾巴——
无精打采垂着,像只闯了祸、不确定主人是否还会包容自己的大型犬。
“放过你。”景程的手滑到宋临景的肩膀,随便拍了两下,便慌乱地扭开了视线,速度快得像是在下意识躲避着什么似的。
他不自觉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心跳擂得整个胸腔都荡着回音,舌根干得发酸,只有死死咬着后槽牙,才能克制住想继续在公共场合欺负宋临景的欲望。
“景程哥哥,你和这个宋哥哥是在吵架么?”围观了半天的千千试探道。
声音飘到景程耳朵里,倒正好成了高效的降温剂,他连忙笑着应道:“没,就是他把你误会成我的某个‘小情人’了。”
“哎呀!”千千讶异地感叹了一声,随后便也顺着景程的话笑了起来,两人如出一辙的没心没肺,“那可不行,嫂子不许我早恋的。”
一听“嫂子”,景程才像终于想起什么了似的,条件反射般往宋临景那斜了一眼,又赶紧收了回来,心虚得实在不低调。
“他也来了?”他压低音量问道。
千千点了点头:“嗯嗯,他现在是我的新监护人。”
景程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那点做贼心虚昭然若揭。
宋临景的眼底再次闪过一丝不悦,可才闹出场乌龙来,此时确实不适合立刻发作。
他只好敛起每日俱增的占有欲,温顺地走到景程身侧,宣告主权似的轻轻牵起对方的手,故作平淡地问道:“你和他嫂子很熟?”
“嗯……算吧,大概?”景程支支吾吾道,欲言又止了半天,才终于破罐子破摔般,揉了揉宋临景的指尖,没什么底气地做出解释,“我实话实说,你别闹别扭,我跟千千确实什么关系都没有,但跟他那个嫂子吧……”
宋临景像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样,叹息似的呼出半口气,言简意赅道:“睡过?”
“没没没。”景程赶忙否认。
“追过。”景程补充道,停顿了一下后,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细节,表情中莫名浮出了层微妙的屈辱感,“没追到……”
宋临景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眉梢一抬,看向景程的眼神里满是意外,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揶揄道:“还有你追不到的人?”
景程腿微微一抬,照着宋临景的脚踝就不轻不重地踢了两下,不满地嘀咕:“什么话?别以为你用捧杀的语气我就听不出嘲讽了,你——”
后半句“威胁”还没漾出喉口,却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千千,玄净师父叫你回观里去做功课。”那是道听起来很舒服的男声,温温和和的,像初夏林间抚过树梢的晚风。
“晚点再做好不好!”千千像只兔子似的,嗖得弹了起来,往石阶上跑去,“言言哥,你看我碰到谁了!”
“碰到谁都得做作业。”声音的主人在教育孩子这点上还是很刚正不阿的,但到底还是耐不住千千的撒娇,顺着对方问道,“谁啊?”
“小景哥哥,还有,嗯……”千千显然有点摸不准景程和宋临景是什么关系,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了好一会,最终停在了他们虚浮牵握着的手上,心思单纯的孩子坚定地介绍道,“还有他的新男朋友,好像姓宋!”
景程甚至都忘了要反驳,牵着宋临景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子,仰起头向石阶最上方看去,尴尬地笑了两声,主动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见,言玚。”
被称作言玚的人身材高挑,一身休闲装竟被他穿出了几分精致的感觉,鼻梁上夹着无框眼镜,手上捏着笔记本电脑,大概是在处理工作的间隙抽空出来捞孩子的。
言玚顺着千千的意思看向两人,倒没什么多余的反应,他神色淡淡,唇角虽然挂着标准化的温和笑容,但里面却蕴着明显的疏离。
还没等来对方的回应,景程身侧的宋临景倒是先开了口:“千千姓什么?”
“褚,怎么了?”景程疑惑道。
“那就对了。”宋临景原本微蹙着的眉心彻底松弛了下来,表情重新荡起了那层平时的从容。
景程好奇道:“你认识?”
“嗯,前些年他没退出经营的时候合作过,还算愉快。”宋临景抬头看着言玚,将与景程轻飘飘搭着的手调整成十指相扣的姿势,照搬着对方刚刚打招呼的模板,礼貌道,“中午好言总,上次见还是你和褚总的订婚典礼。”
可不知怎么回事,言玚的反应却有点奇怪,不像是“老熟人”重逢的别扭,倒像是对他们在说什么毫无头绪似的。
几人微妙地对视了良久后,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揽下了打破奇怪氛围的任务。
“不好意思,宋先生。”言玚像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佯装镇定地朝景程点了点头,又赶紧朝宋临景弯了弯眼角,“景先生稍后再聊,我先接个电话。”
说完,便揽着千千的肩膀,尴尬地往一旁的树林里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