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加娜说:“我知道你喜欢喝滚烫的水,你这个古怪的孩子。但是贡吉拉没有买柴火,公共火炉我们不知道能不能用,你等我去问问。”
贡吉拉此时已经和邻居们搭上了话,正帮一个扎着蓝色发带的妇人挑拣羊毛里的草叶等杂物。她走到贡吉拉身边,在她耳朵旁说了几句话。贡吉拉向儿子这边望了望,塞雷布斯听见她问那些妇女们:“咱们这炉子是怎么用的呢?”
那妇人告诉她各自用时各自出柴火,另外还要均摊一些干柴保持火炉整天都不熄灭。
贡吉拉犹豫了下,拿出一个奥波勒斯,让梅加娜去买干柴。
一个用橄榄油和木炭屑调的眼影膏画了眉毛和眼线的妇女看到站在蓄水池边的塞雷布斯,问道:“那个是你的儿子?”
贡吉拉说:“是的。”把塞雷布斯喊过去和众人打招呼。
众妇女纷纷惊叹:“好漂亮的孩子!”
五岁半的雷布斯确实是个少见的漂亮孩子。虽然小孩子幼年看起来多半都很可爱,但他格外出众。柔软乌黑的头发、挺直的鼻梁、玫瑰色的双唇、森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像密林间宁静的湖泊,神秘幽深,转动间又灿若星辰。他手脚修长,举止间有种超乎年龄的成熟文雅,站在那里谁都会以为这是个名门贵族之后,而不会相信只是小面包商之子。
她们的孩子也都好奇地看着塞雷布斯,有些想上前打招呼,又有点不敢。孩子们明显能感觉出,这个年龄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有种与他们不同的气质,让他们不敢太随意。
贡吉拉让塞雷布斯去和其他的孩子玩耍,塞雷布斯有点不情愿,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朝两个年纪大些的、蹲着弹石子的孩子走去,说:“你们好,我叫塞雷布斯,能和你们一起玩吗?”两个孩子
地站起来,说:“当然可以。我叫盖乌斯,他叫索福尼斯科斯,你也喜欢玩弹石子吗?”
孩子们在那边交际,这边妇女们还赞叹不已地称赞着塞雷布斯的相貌,对贡吉拉十分羡慕:“有这么漂亮的孩子,过几年你就该享福啦!”
贡吉拉的表情有点不以为然,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话题扯开,问道:“这么多上品的羊毛,你们这是要做希玛纯吗?”
希玛纯是希腊人穿在外面的披风,播种节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寒冷的冬季即将来临,确实到该做厚外套的时间了。但贡吉拉虽然这样问,却并不相信这些妇女是为自己家人做的。一件羊毛希玛纯价值不菲,抵得上收入极高的贵族妇女贴身女仆一整个月的工资,住在这里的住户显然是穿不起的。
果然一个妇女回答说:“不是,这是要卖的。左近有商人收羊毛线,我们去他那里领羊毛,回来梳好纺成线,一篮子两个奥波勒斯的报酬。”
另一个妇女好心地建议:“你要是有空闲,不妨也去她那里领一些羊毛。这活轻的很,手脚快一些报酬也不少呢。”
贡吉拉和她们说了半天话,就是想问这个。闻言说:“我也能吗,在哪里领呢?”
正好一个胖胖的妇人把最后一个羊毛条卷好,像云朵一样堆满了一篮子。她拎起篮子说:“我正要把这些线团送去过秤,再领些羊毛回来。你要也想做这个,就跟我一起去吧!”
贡吉拉高兴地答应了。
塞雷布斯丢下石子快步走过来,说:“母亲,我想和你一起去。”
贡吉拉蹙眉看着他。
儿子自来非常懂事,从不粘人,但今天早上她和丈夫两人出去时却都试图跟随。想到他可能是被昨天的事吓坏了,有点心软,这次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第3章奴隶贩子
去羊毛商人那里的路上,贡吉拉向胖妇人打听大致多久能梳一篮子羊毛。胖妇人爽朗地说:“这也没准。梳毛、打羊毛条是细致活。这一篮子大致二三十明那,我一天能梳好,手脚慢的话得两三天。”
两人边走边说话,塞雷布斯安静地跟在她们身边,听着她们交谈。
毛线商人的所在确实不远,走过两个街口就到了。收毛线的地方是一处普通的民宅,门口摆着秤,中庭里堆着小山似的已经洗干净,但尚未梳理的雪白羊毛。不停有妇女在这所宅子里穿梭,她们挎着一篮子梳好的羊毛、羊毛条、或者是纺好的线团来,然后再拎一篮子羊毛走。
收线团的商人是个脸颊被海风吹的通红的大胡子。胖妇人把篮子交给他,他检验羊毛条的质量,又干净又蓬松。把羊毛条倒入天平上称了称,然后笑眯眯地说:“二十八明那,算你三十明那吧。两奥波勒斯四查柯。今天拿羊毛吗?”交给她一个两奥波勒斯的银币,四个铜币。
胖妇人接过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拍了拍,心情极好,也笑眯眯地说:“当然。”
四个查柯就是半个奥波勒斯,今天这一篮子羊毛多赚四分之一,她心情当然好。
商人又满满给她装了一篮子羊毛。她指着贡吉拉说:“这是我们新来的邻居,也想在你这里领些羊毛回去梳。”
商人打量了一番贡吉拉,只见她二十七八岁年纪,黑发用亚麻布裹得严严实实,整整齐齐盘在脑后,不露出一点碎发。身上的希顿是爱奥尼亚式的——即一大块长方形的布料,短的边对折,把身体包裹在对折中间,在肩膀的位置从后提起两个布角,用别针或者细带固定起来,多余的布料在手臂上扎出袖子,腰间再系一条腰带。这种样式多受中年妇女喜欢,不如会在行动间隐约露出胴体的多利亚式在年轻女性间流行,但更便于劳作。她的希顿料子普通,但是洗的干干净净,袖子扎的紧紧的,没有为了好看留出美丽的褶皱,一看就是为了便于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