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送到大理寺与刑部的官司,皆都涉及到了命案,需得两部复核。
抹去于自己不利的人证物证,卷宗天衣无缝,刑部大理寺的复核,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圣上的粗气声都粗了,程子安心道这才开始而已,继续道:“另一方面,车马比不上行船平坦,运送重的货物,还是得靠船运。”
说到这里,程子安见缝插针,将自己的小心思加了进去:“无论骡车马车驴车牛车,官道修筑得再平坦,稍微快一些,就颠簸得很。主要缘由,乃是车驾的车轮,与地面碰触没有缓冲,好比是石头与石头,硬碰硬。要是换成细软的棉与石头相碰,情形就不一样了。车驾也是一样的道理。若是有工匠能钻研琢磨,将车轮改软,或在车身与车轮之间,添加能收缩自如的物件,有了缓冲之后,车马行驶起来就平稳了。”
圣上想起自己的御驾出行,也在里面颠得左右摇晃,就是出宫去祭天的短短一段路,也被晃得眼花目眩。
“你说得对,车马要是能改善,陆路好走了,不全然依赖水道,漕帮只会被瓦解。”
程子安心里呵呵,道:“这些都得靠工匠去想法子了。工部自行选了有本事的工匠之后,这些年的河道河工,一直做得很好。唉,章尚书身子骨不好,臣不知他能再撑几时。臣恐章尚书告老之后,工部好不容易有了今日,一朝再变回从前。工部的尚书,臣请圣上定要慎重考量啊!”
圣上没好气地斜睨他:“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继任工部尚书之事。说吧,你看好了由谁继任?”
虽然会有把持朝纲之嫌,工匠实在是太重要,程子安毫不避讳地道:“臣如今对工部的官员不太熟悉,要听从章尚书的意见后,方能下决定。”
圣上不耐烦地道:“那就待章尚书致仕,听他如何建议再说。你快将先前未说完之事,悉数道来!”
程子安顺道解决了一件事,心情很是畅快,沿着漕帮的事说了下去。
“既然得靠船运,有需求就会有发展,就算现在打散漕帮,臣敢断定,不出几年,漕帮会再死灰复燃。”
圣上怒道:“他们敢!朕灭他九族!”
帝王在私下,自称都很随意,在上朝等正式场合才会自称“朕”。
程子安见圣上大动肝火,垂首不语。
圣上长长呼出口气,沉声道:“决不允许漕帮东山再起,河道之事,我以前听你说过海道,一直在考虑。如今看来,不得不早日开辟出来了。”
程子安暗喜,不要钱恭维拍马屁:“圣上英明,真正深谋远虑,考虑周全,臣差点就将海道的事情忘了!”
海道之事明明就是程子安以前提出,他如今倒装蒜起来,圣上脸颊抽搐着,最终露出丝笑,道:“你去拟定个章程出来,海道也不能由着他们乱来,要服从朝廷的管辖。”
程子安道:“是,臣大致想了些,海道与河道一样,船要码头停靠,靠海之处,先要修筑码头,这件事,绝不能放给当地的官服,要交由工部章尚书去办。”
圣上重重喘息一声,道:“官员雁过拔毛,修码头有利可图,他们又要眼红了。不过,户部没银子,哪来的钱修码头?”
程子安不紧不慢地道:“臣以为,可以让民间的商家去承修。比如某地的码头修建,由某个富商最终夺得,由朝廷定下船停靠码头的费用几何,交由富商去收取。在码头上,给富商一块地,由他修造铺子,库房。为了杜绝只有他一家独占码头,坐地起价,库房,铺子必须赁出去一半。有了竞争,当地的码头才不会被做死。收取停靠费,也有年限,到时候得具体看,修建一个码头需要多少银两,再定收回的年限,与停靠费。”
圣上手指敲着案桌,神情看上去颇为欣慰:“这个法子好!既然要让富商去承修,你为何又提出要工部参与进去?”
程子安道:“臣也有私心,工部的工匠参与进去,一是作监督,码头属于大周,利国利民,不能让富商胡乱对付,修成豆腐一样,只用几年就成了渣。二是民间有本事的匠人不知几何,工部的工匠能从他们身上学到本事,造福大周。”
圣上笑了起来,道:“你所言极是,就照着你的法子去办。”
笑着笑着,圣上的眉头又逐渐拧紧,道:“漕帮的覃万丰,不得不防。要是他借机生乱,着实是个大麻烦。”
程子安道:“圣上,只凭着覃万丰,起不了波澜。他敢造次,大周的各路兵,臣亲眼见过,他们杀起人来,还不在话下。漕帮有的是银子,这可是大肥差,他们会争抢着上阵。”
圣上领过兵,对兵将见不得光的那些手腕门清,他咳了下,道:“总得杀上几个,让他们见到血,也就安分了。”
程子安道:“漕帮的人遍布天下,干脏活苦活,为了养家糊口的,占据了至少九成。这九成的人中,有多少会冒着丧命的危险,与官兵干仗?丢了河道上的差使,可以去寻海海上的差使,如此一来,漕帮的人,大多都能得到妥善安置。”
圣上点头,道:“就怕漕帮底下的那些人,见开了海道,转头又朝着海道而去。他们有船,有经验,说不定海道还没开始,又被他们给霸占了。”
程子安微笑道:“河海不同,走海道的海商们,也绝非弱者,双方对上,还指不定谁赢谁输。臣不怕漕帮的人改去抢占海道,反倒害怕他们不去。”
要是海道被行海船的海商们占据,等于又再来了个“漕帮”。要是双方抢夺,问题就大致解决了。
程子安叹了口气,道:“还是得官府作为啊!官员要是不管束,或者偏颇向某一方,法子再好,办得走了样,最后肯定不会成。圣上,臣以为,既然新出了海道,随之应当有律法颁布,进行管束。”
圣上对漕帮厌恶得紧,恐这件事办砸了,威胁到自己的江山,狠戾地道:“要是官员敢伸手,杀无赦!到时将王相段尚书他么一并叫来,商议律法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