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到云州府收了那么多的银子,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疙瘩。
程子安叹了口气,言简意赅地道:“不满韩管事,花楼机,织造城,都是圣上出的本钱。”
韩直听到背后的大东家是圣上,心道怪不得圣上会答应,将他们派到了云州府。
既然是圣上的买卖,给韩直与工匠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有二话,想要从中捞点好处了。
程子安目光不动声色从韩直脸上扫过,道:“要是不能准时完工,着实不好向圣上交待。韩管事,不若这样如何,让徐石头张黑子他们也来帮着搭把手?”
徐石头张黑子便是在一旁干看的云州府匠人,闻言,韩直下意识朝他们看去,迎着他们直愣愣的视线,嫌弃地皱起了眉头:“程知府也看到了,我们这边忙得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他们就那么杵着,跟那木桩子没甚两样,下官怕他们做坏了木料,帮了倒忙!”
韩直他们是京城将作监的匠人,从皇城来的官吏,天然高云州府工匠一等。
没得到韩直他们的允许,云州府的工匠决不敢自作主张动手。
就算有程子安发话,韩直他们还是会抱团,一起排挤云州府的工匠。
程子安暗自稳了稳情绪,道;“我去同他们说一说,让他们机灵点,帮着刨木头,拉线总行,多得些打下手的,你们也能松泛一些。”
既然程子安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韩直不管情不情愿,都得应了。
徐石头张黑子等人跟着程子安走出屋,来到僻静处,躬身肃立等着他发话。
程子安一眼扫去,看到他们塌肩耷脑,既可怜,又恨铁不成钢,耐着性子道:“你们来了制造学堂,这些天可有学到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徐石头壮着胆子道:“程知府,没得韩管事他们允许,草民们不敢擅作主张。”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张黑子胆子要大些,还抱怨了几句:“京城的工匠瞧不起我们,连刨木花都不许我们碰。”
程子安快被气笑了,厉声道:“难道你们以前学艺的时候,也是等着师傅主动找你们?”
众人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程子安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气,耐心道:“就是天上掉馅饼,总要自己弯腰去捡。既然你们以为京城来的工匠们是官老爷,瞧不起你们,那我就问一句,你们是要选骨气还是学艺?”
学手艺的时候,师傅骂几句还算轻,要是不小心做错了,手上拿着什么,就直接敲了过来,打得嗷嗷叫,手都肿了,还不敢告假。
韩直他们忙,顶多大声呵斥几句,大多时候都没功夫搭理他们,两相对比起来,他们当然会选学艺。
起初进纺织学堂时,身边比较有见识的老人都在说,花楼机运送进城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织出来的提花缂丝,他们这些人一辈子都肖想不起。
那般厉害的技艺,哪能让外人学去,再说,学艺五年,方摸到门道,要真正学会,指不定要学到猴年马月去。
他们的年纪都不算轻了,全部成了家,还没出师,跟在师傅身后干活,一个月顶多拿到十余个钱,干活的时候能吃到个半饱。
实在是太穷,他们最后冒着被师傅逐出师门的风险,来到了制造学堂。
织造学堂没工钱,但给他们提供饭食,同样是混合的杂面馒头,多了一碗汤,新鲜干净,热乎乎,能吃饱。
既然来了就没退路,一致回答愿意继续学艺。
程子安听罢,沉着脸道:“你们既然愿意继续学,就主动点。说白了,他们看不起有何要紧之处?脸面是要靠自己去挣,本事也是自己学到了手!不管他们何种态度,你们要主动点,别傻呆呆楞在那里立木桩!地上的刨木花,清扫干净!废弃碍事的木头,赶紧搬走!早上早些去,晚上洒扫收拾干净再离开!拉锯刨木头的活,主动去做,不懂的地方,就问,眼睛脑子都放机灵点,在空些的时候问,一遍遍问,态度恭敬些,不耻下问!”
众人眼巴巴望着程子安,听得一愣一愣,木然的脸上渐渐有了反应。
是啊,机灵勤快些,像是做学徒对师傅那样,对着京城来的工匠老爷们,总能学到一二本事。
程子安再交待了几句,便让他们进屋去,他跟着回去,在外面看了一阵。
徐石头拿着扫帚,开始收拾刨木花,张黑子等人,则帮着一个工匠抬木头。
兴许是程子安在,所有人都没有出声阻拦。
午饭时辰快到了,程子安转身离开,去了闻山长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