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起他们,他有什么资格哭?
如他所言那样,他拿了他们不敢想像的俸禄银子,这不过是他职责之内,该做的事情罢了。
他破戒吃酒,吃他们的饭菜,能让他们高兴,是他还给他们这些遭受重重苦难,只是勉强活着之人的一丁点温暖。
莫柱子见程子安坐着不动,他便不再多言,在一旁陪他坐着。
过了不知多久,莫柱子终于忍不住,问道:“少爷,老方他们以后,会变得真正富裕起来吗?”
程子安侧头看他,淡淡摇了摇头。
只种地的百姓,靠着地里刨的那几颗粮食,永远不会富裕。
永远。
莫柱子神色黯淡了下来,程子安笑了下,安慰他道:“要富裕,就读书,出仕当官。当不了官,做胥吏,就能改换门楣了。”
莫柱子愣了下,怔怔道:“少爷,为何官吏会富裕,百姓永远受穷?”
程子安幽幽道:“柱子啊,因为官吏有权,有权就有钱,美人,美食,美酒,杀了人都不会被砍头,可以为所欲为,他们在大周,才能被称作是人。总不可能人人都做人上人,必须有人在底下承受,拖着上面的人啊,不然的话,谁来供奉他们呢?”
莫柱子想起自己家,若没有程子安,他们一家永远看不到希望,日复一日劳作,为了填饱肚皮,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如今莫家日子过得轻松了些,但莫柱子跟在程子安身后见过世面,知道官员们过的是何种日子,心情更郁闷了,道:“少爷,难道永远就这样,平民百姓就永无出头之日吗,为何会这样呢?”
程子安笑笑没作答。
苦难是司空见惯的常态,幸福方需要寻找缘由。
“走吧,回去歇着,不然老方睡不着,得等着我们。”
莫柱子耷拉着脑袋跟在程子安身后,往老方家走去。
程子安晃悠悠走在前面,不时揉着跳痛的头。
明早回去府城,他将会更头疼。
秋收之后,朝廷就该催收税粮,花楼机尚没着落。
程子安怀着上坟的心情,坐着骡车回了府城。
到了城门外,程子安望着坚固的城楼,止不住翻白眼骂:“就这么个破地方,贼都不稀得光顾,还修这么高的城门。自己也知道害怕,怕受不了欺压的百姓造反,杀进来砍了这群酒囊饭袋的狗头啊!”
莫柱子专心赶车,没能听清楚身边程子安的嘀咕,偏头过去,问道:“少爷,你有什么吩咐?”
程子安动了动身,懒洋洋道:“专心赶车!”
莫柱子哦了声,探头朝前面看去,咦了一声,道:“今日怎地这么多人进城,前面好多马车,都排起了长队呢,少爷,都是结实的桐木马车,有钱人!”
程子安听得发笑,道:“有钱人,难道你还想抢不成?”
莫柱子嘿嘿笑,停下骡车,道:“少爷,小的去看看。”
程子安心里一动,跟着跳下车,往前面走去。
城门卒现在老实规矩得很,客客气气在问京城的人要路引,核对无误之后,立刻挥手放行。
程子安看到了个眼熟的背影,试探着喊了声:“方寅?”
前面那人回头过来,正是方寅惊喜的脸,他笑着回道:“程子安!”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