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岛仁,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汤玛士调匀自己的呼吸,将所有的杂念排出脑海。他清楚的感觉到来自对手身上的那股巨大压力,那种凛然的气势和刻骨的杀机。“其实当年艾沙斯特并没有许诺要保护你的家人……当时是我骗了你。艾沙斯特只许诺保护我的家人……”
他看着黑岛仁,黑岛仁毫不动容,似乎压根没听到——那双眼睛是战士面对强敌时候的眼睛,除了面前的汤玛士,黑岛仁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也许那些话根本连他脑海都没有进去。
“不知道这是不是诸神有意的安排,或者是命运的巧合,让我们以这个姿态站在这里,面对一场还算公平的决斗。”黑岛仁用很慢的速度,一点点逼近过来。“这也许是诸神对我最后的恩赐了。汤玛士,我很久以前,就一直想知道一个答案。那就是你我假如有天对决,谁会赢。为了这个答案,我已经等了整整一夜了。”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的?”
“何必装呢?汤玛士,你明白我在这里等你。而你明明知道了这一点,还是来了。果然,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对手……或者说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是我的威胁。大家都说我是计谋的大师,但是我自己知道这方面其实我有缺陷。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吗?兽人们绕过了我精心安排的防线,直扑艾罗兰。我要据城防守,而你却主张主动出击……事后我反思了很久,如果当时按照我的计划,依靠艾罗兰城墙防守的话,会不会得到一个更好的胜利呢?最后的答案却是不会。在战略和
谋划方面,我自信自己是一个大师,但是有时候,我却会在关键时刻判断错误抓不到前面的胜利,那是因为依赖理论和逻辑终有一个尽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在真正的危机面前,理论这种东西,是跨越不了这最后一线的,最终的一线,只有疯狂的人方能跨越。就像你,就像现在的我!”
“我怎么都不知道我是个疯子。”汤玛士讽刺的笑了一下。果然……没有意义。为了这次复仇,黑岛仁已经付出太多太多。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会质疑——哪怕是铁证如山放在眼前,人类也会选择忽视——何况只是汤玛士毫无证据的几句话而已。
既然语言没有用,那就只能靠剑来说话了!
“你不是来杀我的吗?率领不过区区十余骑的你,试图杀死统帅万军的我……除了‘疯狂’,应该找不到第二个形容这种行动的词吧。不过这也正好,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这场对决更有意义。这是我们赌上了一切的智慧、勇气、领导能力和战技的对决。就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就让我看看艾沙斯特选择你而不是我到底是不是正确!”
汤玛士眼前一花,黑岛仁已经出现在攻击范围。剑刃交错,火花四溅,两位昔日的同袍,如今进行了一场生死之战。汤玛士堪堪挡下黑岛仁这一击——黑岛仁用超人的技巧把体重和速度全部灌注这一剑,力量之大,汤玛士都感到有点吃不消。在黑岛仁收招后退的时候,他完全无法追击。
这种力量……汤玛士看了看自己的剑,这把精工的阔剑上此刻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如果不是阔剑,而是普通长剑的话,一定已经被斩断了……而且不仅是斩断剑,以刚才那种力量,也许已经把汤玛士的头都顺带砍下来了吧。
“怎么样,汤玛士,这是阴影之主赐予我的武器,我将之命名为‘复仇’。”黑岛仁晃了晃手中的长剑,那把剑没有任何缺损,寒光逼人。“你的剑呢?艾沙斯特赐予你的那把‘荣耀’呢?怎么没带身边?”
“我送人了。”汤玛士嘴上轻松,实际则暗自心惊。几年不见,黑岛仁的实力,居然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换个角度,汤玛士自己都不认为自己能随意施展出这样的攻击。
“汤玛士,我还记得当年初次加入圣剑修士会之时,我连握剑都握不好。可是一年之后,我就成了仅次于你的战士。有时候我也好奇,如果不是艾沙斯特号召圣战的话,我会不会成为圣剑修士会的首席呢?现在我马上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黑岛仁急速冲上,高举长剑发出致命一击。汤玛士不敢硬挡,向后退开。
“这几年,我可从未放弃自身的修行锻炼!”黑岛仁猱身跟上,以不可思议的技巧发动第二下连击。汤玛士被迫以阔剑挡下这一击,又一道裂痕出现在阔剑剑身上。
这一次他抓住了黑岛仁的空隙,趁着黑岛仁试图后退再次调整姿势的机会,汤玛士追了上去,连续发动一系列攻势,把黑岛仁逼得连连后退。虽然黑岛仁看上去有点手忙脚乱,可是还是将所有的攻击一一化解。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后退,拉开距离,一边剧烈的喘息一边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汤玛士,再来几次,你的剑就成废铁了。”黑岛仁看着汤玛士的剑,露出一丝嘲笑。
确实,刚才的战斗让阔剑上添了无数伤痕。除了两道大的裂痕外,剑身上还多了无数小缺口。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很快这剑就和锯子没区别啦。
“其实你还有一个机会……就是你身为使徒的力量,艾沙斯特的力量。不过,我们现在是近身白刃战,你有余暇使用吗?”
汤玛士咬紧牙关,从身上抽出惊魂剑,握在左手。每次把惊魂剑握在手里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嗜血渴望就会出现在他心中,所以他尽可能的不用这把黑暗武器。但是另外一方面,这把剑又拥有不可思议的杀伤能力。虽然惊魂剑最初只是刑讯工具,没有杀伤力,但是受到恶魔力量影响之后,现在这把剑已经成了恐怖的致命武器,一个小小的伤口便可以让人致命。
但是这把剑太显眼了,一股灰蒙蒙的能量围绕着这把剑。别说黑岛仁这样的聪明人,就连一艘普通走私船的船长都能看出这个是魔法武器,蕴含着危险的力量。黑岛仁一定会提防的。
“哈哈,汤玛士,看来你也很有进步嘛,现在也会用双剑啦?我还记得当时你为了练成双持剑的技巧花了很多力气……看来终于有成果了。”黑岛仁笑着说道。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把华丽的长匕首。“不过这方面我不会输的,我也已经练成了双持。”
黑岛仁尽管嘴上说的轻松,但是实际上他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汤玛士的腿上中了箭,血已经染红了整条腿。而更远的地方,士兵已经纷纷冲出营房,朝这边蜂拥而来。这就决定了这种对决的场面是不可能长时间的持续下去。他和汤玛士的这场战斗,是不可能通过长时间交战,耗尽一方的体力和耐心作为结束的。下一波攻击,就是结束的时刻。
汤玛士果然冲过来。他用的还是老一套——当初在圣剑修士会的时候,汤玛士总是用这套打败他的。左边攻击,右边佯攻,中间连续两下佯攻,马上换上用力一击,然后又
是左边,吸引他的左手,右边露出破绽,吸引他右手反击!然后又是关键一击!就是这里!
汤玛士左手的惊魂剑被“复仇”格开,但是这一剑却几乎没用上力气,很轻,完全挡不住黑岛仁全力一击。惊魂剑脱手飞出。但是这一下也让黑岛仁失去了平衡,就在这一瞬间,阔剑狠狠的斩向黑岛仁毫无防备的左侧。
黑岛仁左手猛的抽出长匕首,只抽出一半,挡在汤玛士阔剑的前方。巨大的力量撞击得他踉跄不已,这一剑砍实的话,足以把黑岛仁连人和盔甲一起斩成两半,但是却没有砍断长匕首。事实上,这把精工的阔剑再也承受不住双方的巨大力量,半截剑身飞了出去。黑岛仁左臂发麻,腰间剧痛,匕首也震得脱手。但他化解了汤玛士势在必得的致命一击。
黑岛仁知道他赢了。
“汤玛士……我赢了……咳……咳……”黑岛仁微笑着,突然之间,他开始大声的咳嗽。他咳嗽的越来越大声,直到最后喘不过气来,而且还在一边咳嗽一边吐血。
“黑岛仁……你……”汤玛士已经预料到黑岛仁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但是却没有想到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黑岛仁整个人也跪了下来,靠着剑撑在地面上才没有倒下。
过来很长时间,黑岛仁的咳嗽终于平息下来。刚才的他全然没有反击之力,但汤玛士却一直站在一边,看着一切结束。
“汤玛士……”黑岛仁用力擦掉嘴边的血迹。真是遗憾啊……不,不应该说遗憾。他已经赢了。不管是汤玛士还是他都清楚这一点。他渴求的答案也已经非常明显。
只不过……他已经燃尽了最后一点生命的力量。
“刚才是你的好机会,你为什么不动手?”黑岛仁挣扎着,但是却始终无法再站起来。“还是你终于明白了,我们之间战斗的胜负,只对你和我有意义。对于艾罗兰毫无区别?”
“你……”汤玛士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黑岛仁。这样的结果,是喜?是悲?
“远征军是一支纠合起来的部队,假如能杀死身为统帅的黑岛仁的话,就可以让远征军不战自溃……你心中是这么想的吧。但是可惜的是,就算是我死了,远征军的瓦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更别说我已经让卡尔掩盖我的死讯……我已经安排好的作战计划,一旦白石要塞增援艾罗兰,半路就会被我军击溃。然后……没人指挥的情况下,也许攻城不会发生。那艾罗兰就慢慢的饿死吧。我倒真的希望军队早点瓦解回家,这样的话,艾罗兰的痛苦就能更加悠远而漫长。绝大部分艾罗兰人都不能活过这个冬季!……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