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害怕啊,”周渡把水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触碰声,宛如敲击在人心上的鼓点,“我又不会吃了你,拿出你这些天隐瞒的勇气来,怕什么?”
明明周渡的声音里也没有参杂任何怒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很平静了。但沈溪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豆包离家出走那回,周渡发火的样子来。
现在要轮到他了么?
他暗暗咽了咽口水,连同恐惧也一并咽了下去。
周渡现在有的是耐心,沈溪不说话,他也不催促,就这样耗着。
耗着耗着,沈溪终于耗不住了,自己开口认错道:“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周渡指尖在腿上轻轻点点,不轻不重地应声:“嗯。”
“我……”沈溪悄悄抬眼瞧了瞧周渡的神情,没在他脸上瞧见怒气,心下安定几许,缓缓开口道,“我只是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而且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没什么再提的必要了。”
沈溪攥了攥被子,缓缓垂下眼,盯着被褥上的花纹,不动了。
他这些天,就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一样。
既然父亲母亲都不希望他学厨,如今就连手也废了,他还折腾个什么劲呢,好好和周渡过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唯一有一点的就是有点对不起小舅舅,毕竟他改姓沈,就是为了帮小舅舅把沈家传承下去。
沈溪的话说得平静,周渡还是听出了些不同来:“可你并不开心,也并不甘心,对吗?”
沈溪眼睫轻颤地闭了闭眼,他当然不甘心了,过去的十几年里他都一直坚信自己可以,他年轻,有天赋,他为什么不可以。
他一直以为右手的障碍只是一时的,却没有想到这条障碍最终会成为他永远也迈不过沟壑。
年龄、天赋在这条沟壑面前都挺不堪一击的。
再又不甘又怎样,还不如接受平凡,他已经失去了一样,不能再失去周渡了。
周渡用指腹轻轻擦拭了一下他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不管你遇到什么什么困难,我都会陪着你一起迈过它。”
“迈不过了。”沈溪缓缓抬起右手,不断地感受着指尖带给他的抽痛:“它已经废了。”
这些天,他试过很多办法都不能让它停止颤抖,也没有办法让它不再疼痛。
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一如十几前它被碾碎的那一刻,让他永生难忘。
他以为好好养着就能好,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周渡望着他的右手,挑了挑眉,而后没有犹豫地拉过他手,轻轻攥住正在轻颤的地方,传递给他温度:“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陪着你一起去医治就是。”
沈溪眼神空洞,声音略微沙哑:“医不好了。”
“怎么会医不好,”周渡左手看了看他的手,不觉得这是件难事,“你这手又没有断,我们去蜀都,去京都,去寻天下名医,总有能给你治好的。”
“没用的,”沈溪摇了摇头,“我小舅舅从小就被送到太医院学医,他学的是天下最厉害的医术,他都治不好,还有谁能治好。”
周渡没有放弃:“既然大庆治不好,我们就去海外治,我还没给你说过我的家乡吧,我的家乡有一种医术,手断了都能续上,你这还没有断,治起来应该不难。”
沈溪眼睛微亮:“真的有这种医术?”
周渡肯定地点点头:“真的有。”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代能不能找出这样先进的大夫来。
不过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世界这么大,用心去寻找没准还真能找到呢?
沈溪定了定神,似乎是在回味周渡说得话。
周渡拍了拍他脑袋:“你看,你本以为是绝境的事,还是会有一线生机的,你不说出来别人怎么帮你走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