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香笑道:“我跟他说我决意离开,绝不是不爱他。只是我不仅是他的母亲,也是一个‘人’,我有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不是我的一切。”
顾清霜凝神想了想,颔首:“很对。”跟着又问,“去了蜀中,你想干什么?”
“我想办女学。”安无香脱口而出。
顾清霜有些意外:“女学?”
“嗯。”安无香点头,“哪怕这世道女人只能依附男人而活,多读些书也能多些出路。尤其是那些穷人家的女孩子啊,不读书迟早便是嫁出去给兄弟换聘礼钱的命,多读些书,许就能做些小买卖,再不然凭着识文断字的本事到大户人家做个女使也是好的。我打小就听过一句话,叫‘穷什么不能穷教’……”她忽地噎声,转而摇头,“算了,能不能办成还不一定呢,不说这个了。”
接着就打量起顾清霜来,眨一眨眼,问她:“那密旨真是先帝的意思?”
顾清霜眼底微震,但垂眸遮掩住了,手上叠衣服的动作也没停:“不然呢?字迹你也识得。”
“这倒也是……我只是觉得他不像是能说出‘山高水长,任由她去’这种话的男人。”安无香撇一撇嘴,“这密旨搞得我挺意外的。”
顾清霜没说话,有条不紊地叠好手头这条齐胸裙放到一边:“我都安排好了,你今晚‘暴病而亡’,棺椁拉到后山草葬。齐青会带人先等在那儿,尽快挖你出来。”
“行。”安无香点头。
齐青这个人,还是她提供给顾清霜的。早些时候,顾清霜应了她的请求,却苦恼找什么人来接应。这是大意不得的事情,一旦走路半点风声,辱的便是皇家清誉。
安无香最初提及齐青,顾清霜都没什么印象,只隐约知道这人在禁军之中。几年前好像还是镇抚使,如今已混到了指挥同知,再往上就该是执掌禁军的指挥使了。
后来一细查,顾清霜就品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齐青年少时就颇有作为,又出身甚好,不像沈书早年家贫不敢娶妻。
可这样一个大好男儿,就是硬生生拖到了年近三十都未有妻室,也没纳半个妾。
更深的东西,顾清霜没有探究。许多这样的事情,都是止步在“心照不宣”才最好。
反正自今日之后,世间就已没了废后施氏。
是夜,废后猝然香消玉殒。马车拉着一方薄棺自皇宫北侧驶出,宫人们不愿多费心思,挖个坑草草葬了了事,上面只盖了一层薄土。
齐青把人拉出来的时候,棺中的姑娘沾了一身土,呛得直咳嗽。
齐青皱眉,仔细看了看棺盖:“太后娘娘怎么回事,好歹挑个好点的棺材啊!”
这棺材上头好几个窟窿。
“挑什么挑!”安无香嗤笑,“没窟窿我早憋死了好吗?”
没窟窿憋得慌,有窟窿就渗土。
所谓此事古难全大抵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宫中,顾清霜独自坐在栖凤宫正殿里,静等着面前明黄的卷轴晾干。
卷轴上犹是先帝的字迹。
召贺清晏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