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当时觉得柔妃这是猪油蒙了心,当宠妃当得忘乎所以了。柔妃却说,若她这话错了,她愿意至此不再觊觎后位,她会自问不配。
为着这话,皇后才肯陪着她赌一把。将来的矛盾已近在眼前,若真能让柔妃退上一步也是好的。
可柔妃赌对了。皇帝点头的那一瞬里,皇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黯淡。
她甚至毫不怀疑,倘若现下的柔妃与昔日的祥容华一样面临保大还是保小的惊险,皇帝会舍弃孩子,保柔妃的命。
本事啊……
柔妃简直就是命中注定的后宫之人。
寝殿中,顾清霜腹中阵痛又烈了一阵,淡去后她急喘了几口气,听得阿诗压音禀道:“娘娘,皇后、荣妃、岚妃、和妃都在了。”
她心弦一提,侧首看过去,果见榻边一丈远的地方多了块纱屏,屏的那侧置着桌椅,几道倩影安坐在那边。
顾清霜眼中凌光微转,边是缓着气,边吐出两个字:“卫禀……”
阿诗垂眸:“娘娘放心,都安排好了。”
生孩子,少说也要三两个时辰。荣妃若不下手,她就自己找机会。荣妃若下手,她也大可给她再加上一道。
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过去。
疼痛已掀至极处,顾清霜冷汗如雨般留下,浸透衣衫,又沾湿被褥。借着一声嘶喊,她攥住了沈书的衣袖:“沈大人……”
“……娘娘放松些。”沈书答着话,沉下心,再她松开他时便转过身,绕过那屏风,禀道:“皇后娘娘,柔妃娘娘恐有难产之兆,臣会尽力而为,但若有什么意外……”
皇后平心静气地回看:“大人先尽力便是,真出了意外再说意外的事。”
“臣遵旨。”沈书边应边抹了把冷汗,皇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荣妃,荣妃的目光只定在纱屏上,捉不到什么情绪。
过不多时,沈书便开好了催产的药方,着人去煎药。
前后脚的工夫,皇后说口渴,几人这才想起在殿中坐了这许久都只记挂着柔妃,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柔妃身边的人都忙着,她们也不好此时吩咐宫人去沏茶,便各自遣了跟前的大宫女出去。
她们都是去侧旁的角房沏茶,四人原是一道进去的,沏茶的速度便也差不多。当中却有个小宦官进来,火急火燎地与荣妃身边的浅溪说:“姐姐可否容我先换个茶?是给皇上的。”
浅溪只好让开,另三人便先一步沏好了茶,为免放久变凉就先端回了寝殿,独留了浅溪一个。
浅溪倒也没等太久,沏好茶也折向寝殿,入殿门时又正碰上卫禀急急地赶来。卫禀冷不丁地看见她,神情一松,拿起自己托盘中的小碗,啪地放在了她手中端茶的托盘里:“太好了,你帮我把这参汤送进去,我还得去给娘娘盯着药。”
卫禀说完转身就走,浅溪只愣了那么一刹的工夫,再想开口喊他已经晚了。
浅溪只得入了殿,先将参汤交给殿中的宫人,又给荣妃上了茶。荣妃不禁蹙眉扫了她一眼:“怎么回事?”
浅溪如实说:“在门口遇上柔妃娘娘跟前的卫禀,他忙着去给娘娘煎药,让奴婢把药端进来。”
荣妃心弦一阵,一股子不安鬼使神差地扬起来,又被她按了回去。
她跟自己说:不至于。
“啪”的一声,瓷碗翻地的响声在殿中一震,满殿的忙碌都停了一停。荣妃的神思猛地被拉回来,循声看过去,床榻旁边瓷碗翻倒在地,阿诗跌跪在地上,手里握着个什么,她直勾勾地盯着,呼吸急促:“娘……娘娘……”
接着,她怔怔地抬手,将手里的银针递给眼前的沈书看。
沈书抽神扫了眼,几个产婆、宫人也都下意识地一瞧。顷刻之间,所有人都吸了口凉气。
原本光洁的银针一端犯了黑,黑得虽不深,也触目惊心。
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