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湘汀从旁低唤,若微和朱瞻基才醒过神来,两人一同洗漱之后坐在厅里用早膳,早膳甚是清简,只有一盆白粥和两样小菜。
紫烟代为解释:“这是湘汀姐姐自厨房取的材料在咱们煮茶的灶上亲手做的,眼皮都不敢眨,所以简单了些,主子和殿下就将就吃吧。”
想不到只此一句话,竟掀起朱瞻基胸中的怒火,啪的一声,面前的碗碟便被横扫一空,瞬时掉落在地上化为碎片。
“殿下!”屋里的丫头,湘汀以下,紫烟、司棋、司音等人都跪在地上伏着身子不敢言语。
若微盯着朱瞻基看了一眼,起身走到他身后,像孩子一般趴在他的背上。
吐气如兰,轻声细语:“这一餐不吃,还是永远都不要吃了?”
朱瞻基不发一语,只是攥紧拳头在桌上狠狠砸了一下,是的,在自己的府中竟然连吃饭都要提心吊胆,这日子过的还有何意思。
“殿下不吃,若微也不吃,可是偏偏她不乐意。”若微握起朱瞻基的手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朱瞻基的拳头立时松开,是的,孩子。
朱瞻基深深吸了口气,鼻子竟有些发酸:“收拾收拾,伺候你们主子先用。”丢下这句话,便要起身离去。
“瞻基!”若微示意众人退下,她缓缓走向朱瞻基,“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在构陷中生存原本就不是你我这样性情的人所愿的。可是命运让你成为大明的皇太孙,承皇祖之继,为父王分忧扛艰,就是责无旁贷的。大义与大任,舍你取谁?这条路充满荆棘,可是已然走了一半又如何能轻易回头?”
朱瞻基身形微颤,作为身份尊贵的皇太孙,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是当今皇上永乐大帝视若心肝的皇嗣。可是,这样的身份却如同在炉火中炙炼,不仅要遭受汉王与赵王两位王叔的嫉恨,有的时候,就是面对父亲,帝国的皇太子,也会觉得尴尬。
这样还不够吗?偏要杀伐相向,血淋淋的拼个你死我活吗?
从身后拥住他宽阔的肩膀,让自己的肚子轻轻抵着他的身子,女人的温柔如水一般环绕着他,劝慰着他。
“颜青和李诚回来了,他们跟着那个人,一直看着他进了赵王府!”朱瞻基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沮丧。原本以为跟着那个人就可以拿到证据将此案大白于天下,可是谁曾想,那个人进了赵王府就没有再出来,现在,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
“这样,也好!”若微接了一句。
“你说什么?”朱瞻基转过身对上若微的眼眸,更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夜里着了凉,怎么说起胡话来了?是我失算了,应该直接拿下此人审讯问出口供才是证据,什么放长线钓大鱼,反而放虎归山,而他一入赵王府,怕是就会被灭口。如此又成了无头案。让我怎能不恼?怎能不觉得抱恨!你却说‘也好’?”
“是呀,殿下,坐下来说吧,若微觉得腰有些酸呢!”若微此语一出,朱瞻基面色微微发窘,立即扶着她重新坐在临窗的榻上。又在她身后放了两个靠枕,“我不该乱发脾气,昨儿跟着我忙了一宿,好好的一顿早饭,也让我给搅了。”
“湘汀,去,给微主子蒸碗蛋羹,蒸得嫩嫩的,少放香油。”朱瞻基冲着房外吩咐着。
“是!”湘汀远远的应了一句。
“哪里还用如此小心,湘汀,去膳房传饭,今日各房膳食照旧!”若微含嗔带怨地瞪了朱瞻基一眼。
此时,湘汀没敢应,而是姗姗步入室内站在下首,看了看若微又把目光投向朱瞻基。
朱瞻基面上略有尴尬,摆了摆手:“听你们微主子的!”
“是!”湘汀这才退下。
若微竟拍着手笑了。
“殿下,今日还上朝吗?”若微歪着头如同小女孩一般娇憨,闪着明眸珠辉动人。
朱瞻基不置可否。
“如此,若微就替殿下做一回主,请殿下照常上朝。只是朝会散了以后,要去一个地方拜会一个人。”若微故意卖着关子。
朱瞻基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不是让我去赵王府吧?”
“正是!”若微伸出大拇指赞道,“殿下圣明。”
“你?”朱瞻基愣住了。
“我会帮殿下备一份礼,由殿下亲自送给三王叔。以此既可以平息这场闹剧,又可以解了殿下心中的郁气,还可威慑赵王。同时就是对皇上,也是一种告慰!”若微言之切切,虽然面上依旧含笑,但是眉宇中竟闪过不可置疑的坚定与执意。
朱瞻基有些困惑了。
带着这样的困惑与若微一道用完早膳,更换好朝服。临行前,若微递给他一个锦盒,还故弄玄虚的让他不要看。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打开看了,就是一眼,他便释然了,淡定与笑容重新浮现在他的脸上,盯着若微,用唇语说出了一个“谢”字。
迎着晨晖,骑上骏马,昂首飞驰,他依旧是万人瞩目的人中之龙。
朝堂之上,因为朱棣的北征计划、国库空需、湖广等地的赈灾和是否还要穷尽国力继续下西洋的壮举,大臣们各抒己见,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朱棣冷眼观望,并不急于表态。
今天的议政对他来说,结果毫不重要,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朱瞻基。
这孩子越发稳重成熟了,昨夜得到太孙府的消息,朱棣是一夜未眠,辗转反侧各种担心纷至沓来,他甚至还想连夜将宝贝孙子招进宫里来。可是思前想后,他还是忍下了。孙子再宝贝,自己也不可能护佑他一辈子。正如马云所说的,让他经此一役磨练磨练,也是好的。
今日早朝升座前,朱瞻基在乾清宫西暖阁里还一直在担心,直到马云告诉他,皇太孙早早出现在列班的大臣队伍里,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