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很少杀人,也没有太多的恨之入骨。
他敬畏每一个生灵,害怕手中沾满鲜血。
上一次的愤恨,还是某位姑娘,替他挡下那必死的一剑。
那个名为公孙烬的狂妄武夫,死不足惜。
而这一次,李旦同样是为了一个姑娘,生生撕碎了一人。
这是他离开前,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没有两全其美,只求得个心安。
李旦不希望在十年、百年后,暮然回首,遗恨千年!
人间的故事,往往光怪陆离,波谲云诡。
他守不了她一辈子,便只能以谎言作别,骗她一辈子。
“真的喜欢过么?”
御风而游,李旦笑问自己。
脚下的夜凉如水,天上的形单影只,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李旦看见时空深处,一个落魄的中年诗人,灌着酒,仰望那危楼高百尺。
他笑那大道如青天,却唯独自己行路难,不得出。
他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弹剑作歌,手摘星辰。却又害怕一身怨气,惊扰了天上仙人。
凡夫俗子,总是卑微的。
总有故人西辞,总有孤帆远影。
世间最多的,不就是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的遗憾吗?
世人都懂,可世人又哪敢面对?
“老三,女儿终于嫁出去了,能嫁给一生所爱,你怎么瞧着还不高兴了?”
清冷的大街上,独臂男子拍了拍身旁之人的肩膀,故意笑得很大声。
今天的曹佑臣,显然很高兴,发自心底的高兴。
十年过去了,无论是这位曹家之主,还是当年提着扁担,追着李旦满山跑的林三,都老了。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秦丰那小子,心气虽高,可待人厚道,挺不错的。闺女能嫁入秦府,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林老三摇头,总算是挤出了一丝微笑。
这一夜,两个老伙计,都喝了不少酒。
“高兴就成,高兴就成。放心吧,只要咱们两个不死,凉那小子也不敢欺负婉儿。秦家的买卖,可都得指望你我呢,哈哈哈哈。”
曹佑臣仰天大笑了一会儿,见林三没笑,只得收了声,故作咳嗽。
月明星稀,四下无人。
偌大的一座南山县城,寂静得有些可怕。
“老三啊,是不是过不惯城里的日子,又想回家了?当年洪州府与朝廷开战,你我为避灾祸,也曾回去躲过两年。后来你是为了我,才重新下山的。如今,咱女儿出嫁了,曹府的买卖、家业,也该陆续交到他们年轻人的手中,再也没啥好挂念的。只要你说句话,咱明天就上山,去卢西镇如何?”
“女儿在哪,家就在哪,还回啥卢西镇?”
林三摇头苦笑,想去拍拍老伙计的肩膀,却只碰到了一条空袖子。
实际上,没有那么多的往事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