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阿影急得都快哭了,“这次惹太夫人不高兴,您再不赶紧绣完万寿图,如何哄好她老人家?”
“别吵。”彭淑躺好后,偏头看向阿影,“将我屋里的花样,和那幅还未绣好的万寿图,都送去三房给彭瑶。”
“姑娘!”阿影替彭淑委屈极了,没多想,只以为姑娘又要牺牲自己讨好她人,但二房无人撑腰,也只好这么做,便又一边哭一边收拾,“这些花样都是您辛辛苦苦想出来的,京中多少人夸您女工好,瑶姑娘想方设法都讨要好多次了,您都没给。这些,终究是没保住。”
“傻丫头,做女工多废眼睛?多废脖子?她爱就给她,我无所谓。”彭淑一点不心疼,她第一世就是女工太好,近视眼了,颈椎还不好。
第二世,她不知什么是近视眼、颈椎病,没很好地防范,依旧中招了。眼睛不好,和颈椎不好,这日子过得,再荣华富贵都不舒心。
彭瑶不是喜欢吗?送她一双近视眼,一根有病的颈椎,何乐而不为?
阿影:“……”
她愣了半晌,没想明白。
想再问两句,床榻上已传来彭淑均匀的呼吸声。
阿影无奈,只得轻手轻脚地收拾,全部搬出了沉香院。
花样比较多,她搬了好几趟才搬完。彭柏涛和吴氏从寿松院回来,没回二房正院,直接来了沉香院,想再训斥彭淑一通。正好就瞧见阿影一趟趟搬东西,还都是彭淑最宝贝的物件。
“官人,淑儿想必是知错了。不然不会将这些花样送给瑶儿。瑶儿都讨要好几次了,她都没给。”吴氏分析道,“要不,今日就算了?天色已晚,你明日还要早朝,先歇息吧。”
彭柏涛冷哼一声,准备推门的手,缩了回来,“忤逆不孝,不尊长辈的东西,这些东西给瑶儿,比放在她手里有用。瑶儿多懂事乖巧,她怎么就学不会?若再不知错,我定要送她去妙月庵侍奉佛祖,一辈子青灯古佛赎罪。”
彭淑运气不太好,睡醒就听了这句。她自嘲一笑,前世二房因为她的缘故,不但没被三房牵连,还跟着享了几十年的荣华富贵。这一世,随便吧。反正在父亲眼里,她永远比不上彭瑶,永远不可信。
“淑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寿松院那边打算祖母八十大寿的时候,相看京中适龄子弟。淑儿再不懂事,也是要出嫁的。到时候去了夫家,吃了苦头,也就懂事了。官人不必太生气。”
“希望她别像她娘一样不知轻重。”彭柏涛嫌恶丢下话,转身拂袖而去。
彭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直到天灰蒙蒙亮,才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仿佛回到了三岁那年。母亲跟父亲吵得很厉害,满屋子的瓷器碎片,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被瓷器割了一身的血。
那血鲜红得可怖,在她眼前流动,慢慢的成了一张脸,血淋淋的脸,冲她嘲讽的笑。
像是在嘲讽她没爹疼,没娘爱,全世界都会背叛她。
紧接着,那血淋淋的脸化作大火,瞬间将她席卷,烧红了半天边,那个她挑选出来的继承人,站在火光外,冲她畅快大笑。
“太后,这一切,本就是我的,你凭什么以施恩者的身份,将属于我的东西,施舍给我!你凭什么!我要你死,你死了,我才是真的皇帝!”
在皇帝的身后,站着彭家的人,有父亲,叔父、弟弟、堂兄、妹夫、侄儿……
他们神情,一派浩然。
“纵然我是你父亲,也不容许你一个妇道人家把持朝政!”
“我们彭家,不能担外戚专权的恶名。”
彭淑突然笑了,她站在火光中,笑颜如花。什么抵制外戚专权,什么不容妇人把持朝政,统统都是假的。不过是她老了,离寿终正寝不远了,他们慌了,要用她的尸骨,再保彭家几十年富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