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部分戏剧都会在决战后戛然而止,舞台灯亮起,主人公单手抚胸转身谢幕,迎接鲜花与掌声。至于一片狼藉的战场,被波及的普通人,以及更多乏善可陈的善后工作…则通常不被提及。这些话题是不恰当的,无聊的,没意义的,可现实恰恰相反。人生并非戏剧,日子还得继续下去。而且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其实想想就挺令人开心的,不是吗?“啊哈!!”红发船长兴奋地推动操纵杆。破冰船凶狠地撞开融化在一起的金属,发出金币洒落般的美妙声响。“没人来管管吗,”魔女小姐乘着扫帚徐徐下落,“阿丽莎的瞳孔都快变成金币的形状了。”“我可警告你。”粉蝰斜靠在钢化玻璃上,听着钢铁轰鸣,她脸上没有多少收获的喜悦,反而有些漫不经心,“黑船是‘我的’才对,这是交易的一部分,我只是允许你来…过过手瘾。”“别分那么细嘛,现在海拉号毁了,难不成你要看着王锦泡在水里?”阿丽莎头也不抬。“他…哼,”粉蝰推开凑过来的梅林,听到那个名字之后,魔女小姐的眉毛正欢快地,连续不断地跳动着,这让梅林有些不好意思,“他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知道吗,阿瓦隆有一种虫子,只要见到口是心非的人就会这么叫,”魔女小姐的扫帚带着她在空中不断转圈,“诶呀诶呀,诶呀。”一连串不明所以的叹气,以及促狭的笑容。粉蝰的脸红了起来,她扯过梅林压低声音,“梅林!都说了那是个误会!我跟他不是…”“那我能给他上几节炼金课程吗?”魔女小姐放缓了语速,让声音变得暧昧不明,“很详细,很详细那种。”“做梦!不可能!你想都别想!”一连串的拒绝脱口而出,被自己吓了一跳的粉蝰猛地捂住嘴。“哈哈哈…”“梅林——!!”黑猫2000型扫帚互相追逐着,留下双螺旋状的洁白拖尾,跟海鸟擦肩而过,冲进稀疏的云层。百米高空的风吹过耳畔与发丝,粉蝰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露出笑容。很凉爽,很空旷,让人想要放声大叫。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嬉闹时传出的呼喊并没有逃过星神的感官,黛薇睁开眼睛,抬头望去。她有些失神。几百年前也曾有过这样清澈的天空,这样广阔的天地,她邂逅了那道勇敢自由的灵魂。几百年后,她坚持的,守护的,同样也牵绊住她脚步的一切,都在烈火中化作云雾,再淅淅沥沥落入大海。狂风吹过,它们烟消云散,连同着仇恨,痛苦,泪水一起。“真的…过去了很久,很久啊。”她喃喃自语。不过。不过,天空依旧澄澈,没有半分改变。那名逃离了孤儿院的女孩如今正靠在她肩膀上,呼吸平稳匀称,偶尔发出几声梦呓。还有什么非要去追求的东西吗?黛薇用脸颊轻轻抵住莉莉丝的额头,再次闭上眼睛。或许有,或许没有吧。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再想,她们太累了,现在应该休息。琴弓静止,最后一个音节完美滑落。理查德收起小提琴,在废墟上漫步。或许是刚刚下过雨的原因,空气冰凉湿润,海面是澄澈的浅蓝色,让人想起瑞典经年不散的冷风。黑船,白船,雄伟的钢铁巨兽们没能逃脱漩涡与高温,它们放下了尖牙与利爪,紧紧拥抱着融化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铜,铁,镍,斑驳的颜色混杂成团,夹在其中的是木炭,灰烬,焦糊的现代文明产物,以及…星星点点的花朵。没错,花朵。白色,很小,像铃铛。它们正从灰烬中生长而出,绿色的根茎向着四周蔓延。几片花瓣被风吹起,理查德伸出有些僵硬的手掌。是铃兰花,一种很耐严寒的草本植物。这是个好兆头,它代表了生机,代表了这座岛的无数可能。当然,它同样也代表了某个掌管着“生”的至高神情绪有了很大的波动,才会让力量泄露出来。萨尔瓦多坐在岛屿边缘,低垂着怀表脑袋,似乎正在打盹。理查德迈步走近,在他身旁坐下。水声哗啦作响,古德里安正划着小木船,和珀尔一起捡被高温煮熟的鱼。理查德向他们点头致意,开始在寒鹅号上搜寻王锦的身影。他没有收获,当然如此。王锦还有一件事没处理,那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相当重要。——“克图格亚的余烬就先放在我这里,等有时间了我们再详细谈。”王锦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小萝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好吗,伊恩?”“啊,…好,我…我明白了。”太阳神小姐显然不习惯如今的身份,她从来,从来没有试过以谦卑的口吻说话。王锦无奈地笑笑,他想纠正伊恩,也同样有很多东西——比如灵界,再比如权柄——要询问。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开门吧,伊恩。”他深吸一口气,“去灵界。”:()怪谈收容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