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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高阳谈中国历史(套装共6册) > 眭朝栋孟传金(第2页)

眭朝栋孟传金(第2页)

盖向来一二品大员临刑时或有格外恩典。柏意谓非新疆即军台,故云至夕照寺候起解也。言甫毕,见刑部尚书赵光一路痛哭而至。尚书盖在内廷候驾帖者,柏一见云:“完了,完了。皇上断不肯如此,必肃六从中作祟。我死不足惜,肃六他日亦必同我一样。”云云。刽子即屈左膝半跪送中堂升天矣。

闻是日赵光候驾帖时,宣宗持朱笔颇迟疑,并云:“罪无可逭,情有可原。”肃顺在旁曰:“虽属情有可原,究竟罪无可逭。”上意犹未决,肃顺即夺朱笔代书之,赵光一见即痛哭出宣武门矣。

柏死后有人挽以联云:“其生也荣,其死也哀,雨露雷霆皆主德。臣门如市,臣心如水,皇天后土鉴孤忠。”盖此等挽联最难着笔,此联颇能得体也。

此案处置诚然过苛,且肃顺出于私意,借此打击政敌。而陈孚恩在其间翻云覆雨,持法不得其平,凡此均大有可议。但是,对于整饬科场风气,不能说是没有帮助。当时有人论此案云:

咸丰戊午顺天乡试大狱,伏法者正考官大学士柏葰、同考浦安、士子平龄等,又场外传递之程某,而遣戍革职者不知凡几。原参御史孟传金,初固不料如是之严惩也。

自道光以来,凡士子来京应试,遇同乡京官之考差者,必向之索关节,谓之“条子”。不必一定为利,亦有为收门生计者,亦有博延揽人才名者。若不向之索条子,则其人必见怪,以为此士“瞧不起我”,因而存芥蒂者有之。故热中之士,亦乐得乞条子也。此风已久,昌言无忌,恬不为怪。

观此可知程庭桂于焦佑瀛母寿应酬席者,公然谈论此事,原为当时习见的风情。孟传金可论其事,作为建议,遽以入白简,未免过分,因而不能见谅于人。

及戊午事起,而此风遂绝。事后执政诸大老,皆觉杀人太多,追咎孟御史多事,摭他事发回原衙门。自是科场严肃者十年,己未会试,奉特旨加倍严搜,片纸只字皆不敢挟入。

按:己未为咸丰九年,是科会试四总裁为大学士贾桢、刑部尚书赵光、户部侍郎沈兆霖、工部侍郎成琦。

至同治改元,慈禧秉政,博宽大之名,凡派搜检之王大臣请训时,必论之曰:“勤惯当差,莫要多事。”即隐示以勿搜也。而士子之怀挟,直可设一绝大书肆矣。

至同治庚午科,江宁有刘汝霖者,时文高手也,为人代作而中。嗣是每科富贵子弟,皆刘之生计矣,刘成进士始已。

按:同治九年为庚午,江南主考为赞善铭安、编修林天龄。刘汝霖中光绪六年庚辰科三甲八十五名进士,其上一名,即庚子草宣战诏的连文冲。庚辰科为名榜,翁同龢所主持,李慈铭、梁鼎芬、于式枚、王懿荣、安维峻、郭曾炘、徐琪,皆为此科出身。

又按:同治庚午至光绪庚辰,历癸酉、乙亥、丙子、己卯五种乡试。刘汝霖如其所言为乡试枪手,则已造就五名举人了。

继起者为陈光宇,为周钺,皆江宁枪手之卓卓者,所代中不知凡几?陈入翰林后,竟因此永不准考差。

按:陈光宇字玉三,光绪十六年庚寅翰林。是科会元,即夏元瑜兄尊人夏别士曾佑先生。

周后亦分发河南知府。继陈、周而起者无数矣,直至停科之日止。盖江南一闱,行贿于考官者尚无其人,惟代作者实系有徒。

按:光绪进士题名录中,无周钺;嘉庆六年二甲八十九名周钺,则河南商城人。

北闱自光绪改元后,此风亦盛。初犹乡试为之,继乃会试亦公然为之。戊戌会试,有宝应刘某者,以一人而中三进士,且得一会元,执政知之,廷试时会元与刘皆抑至三甲。会元用中书,刘用主事,二人书法皆佳,皆可得翰林者也。当道不敢兴大狱,聊示薄惩而已。

按:光绪戊戌会试四总裁为孙家鼐、徐树铭、徐会沣、文治,声望皆平庸。会元则为太仓陆曾炜,翁同龢谓其为“星农之堂弟”。星农为陆增祥,道光三十年庚戌状元,官至湖南辰沅道。陆曾炜殿试名次为二甲五十四名,非三甲。所云“宝应刘某”,查题名录是科姓刘者共十人,无江苏宝应人。但此十刘,无一点为庶吉士,则所言或者不虚,故意讳其籍贯而已。

至湖南主考杨泰亨,陕西主考周锡恩,浙江主考费念慈,大张旗鼓,出卖举人,更卑不足道矣。此科场气运之所以终,而国之所以亡也。

按:周锡恩早在十九年放浙江主考后,即为李慈铭所纠参。此人为光绪九年癸未翰林,湖北罗田人,字伯晋。翁同龢日记,光绪十九年六月十三日,亦即周锡恩放浙江副主考的第二天记:

未正周伯晋(锡恩)来长谈。此人于小学、易理(讲象数)、骈文、诗、古文皆通,于楚北情形犹熟,通才也(香涛之高弟子)。

鲁迅的祖父周福清,以为人经手贿过关节为常业。此科原是向周锡恩期约贿赂,不意在苏州投信时,误遣一不知轻重的蠢仆,通贿之信落入正主考殷汝璋手中,以致败露。周福清定罪斩监候,系狱数年,至庚子之乱,始得释出。鲁迅之遭家难,即指此事,对于他们兄弟性格之形成,有极大的影响。我曾作《鲁迅心头的烙痕》一文,刊于《中华日报》副刊,考出周福清所行贿的对象,非同年的殷汝璋,而为同姓的周锡恩。今观此记,谓周锡恩于光绪廿八年放陕西主考,“大张旗鼓,出卖举人”,适足为我的考据,得一有力的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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