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子刘启便舒展开身体,平躺在车厢北侧,目光涣散的盯着明黄色车顶,嘴上随意的问着什么。
“朕听说,有人在朕的背后,说朕的坏话?”
“唔;”
“说是什么,朕冷酷无情,不顾人伦纲常······”
“——甚至,还残害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
佯装疑惑地说着,天子刘启却并没有将目光望向刘胜,反倒是嘿笑一声,若有所指的嘀咕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居然敢说朕的不是······”
“说就说吧,还不敢当面说,非要在背后说?”
听着天子刘启这番看似随意,实则夹枪带棒的暗讽,再回想起方才,天子刘启那声‘最混账的那个,自觉上车’,刘胜心中自也是一片了然。
暗下稍一思虑,刘胜索性也不再装哑巴,也学着刘启那闲聊般随意的语气,自顾自唉声叹气起来。
“儿臣倒是觉得,父皇有这样的看法,实在是因为心胸太过狭隘了。”
“前些时日,儿臣听说了这样一句话;”
“——说如果人们,不能自由的指出一个人的错误,那么这个人所受到的赞扬,就都是没有意义的。”
“父皇愿意承受天下人对自己的称赞,自也应该虚心接纳这‘偶尔’出现的三两句指责,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而不是心胸狭隘到躲在御辇内,夹枪带棒的和儿臣,说那‘忠臣义士’的坏话······”
语调淡然的做出回复,刘胜便自顾自低下头,轻轻拍打起身上的衣服,似是想要掸下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而在刘胜对侧,平躺在御辇之内的天子刘启,却是悄然敛去了面上笑容。
“贾夫人,给朕生了个聪明的儿子······”
“这个儿子,聪明到即便看透了朕的所有意图,也绝不会自作聪明,始终不忘自己身份的程度······”
刘启若有所指的一语,却惹得刘胜毫不自谦的点了点头。
“父皇说的是;”
“兄长确实是众公子当中,最聪明的那人。”
“平日里,兄长也总是教诲我:千万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一定要把自己,放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
“若不是兄长日日教诲,儿臣这些年,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事······”
见刘胜装傻,天子刘启也不由稍侧过头;
待看见刘胜的面庞上,那恨不能明写在脑门上的戒备和不信任,刘启才再度正过头,闭上眼,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就这么怕朕?”
“——儿臣不敢。”
“朕又不会吃了你······”
“——儿臣不信;”
“再狠毒的老虎,尚且也还不食子呢?”
“——哪家的老虎,敢跟父皇相提并论?”
短短三两句话,父子二人便都表明了各自的态度,也都明白了自己在对方心中,是怎样的一个形象。
但颇有些出乎刘胜意料的是:自己这般直白的话语,却并没有引起天子刘启的不满;
只见天子深吸一口气,又苦笑摇头间,发出一声悠长的哀叹。
“有这份警惕,倒也算是有点出息······”
语带唏嘘的发出一声感叹,便见天子刘启侧过身去,只给一旁的刘胜,留下了一个无比孤独的背影。
“朕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