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口留僧人看守,只是防止某些不明就里的香客闯入。”
末了,又解释了一句。
“有三位祖师坐镇,这化魔窟三百年来都是有进无出,管他邪术高深、魔焰滔天,入了窟中,都只是化作石头等死罢了?”
一个“死”字不说还好,一说出小和尚脑中就闪现出在窟中所见。狰狞的囚徒,逐渐化为石头的活人,形容枯朽的先人,还有那三头六臂的祖师。
兴许是吓懵了,一个没由来的念头闪过,化魔窟,化魔窟,既可化魔为佛,可否化佛为魔?一句荒唐的话便脱口而出。
“若是祖师入了魔……”
话到半截,小和尚苦了脸急急打住。糟糕了,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了难和尚微微一愣,便哈哈大笑起来,全当是童言无忌了,也不恼反而打趣道:
“俺们三位祖师爷是世间一等一的神僧,若是入魔,自是一等一的魔头!”
…………
子时,夜色深沉。
化魔窟旁,那陡峭的绝壁上突然攀爬上一个人来。
说来怪异,这人既然能爬上悬崖峭壁,但行动之间,各处关节仿佛生了锈,说不出的僵硬。他拖着蹒跚的脚步,一步步挪到化魔窟前。
此时,窟前看守着一个白胖的武僧,可惜这厮裹着个毯子,倚在石壁上,满身的酒气熟睡正酣。
那怪人站在他面前熟视良久,那白胖武僧似乎在感到了什么,咕噜着说了几句梦话,翻个身竟又沉沉睡去。
见此,那怪人终于迈动僵硬的脚步,渐渐逼近,最终却径直越过,走入了化魔窟。
此时,天风推开云翳,勾月投下冷光,只照得一席破烂僧袍没入漆黑的洞窟中。
进了这化魔窟,这僧袍人的动作愈加僵硬缓慢,一路行来,破烂僧袍下洒下带着火星的灰烬,被洞窟中的细风缓缓卷开。
他的到来,再次沸腾了这枯寂的洞窟。
“选我!选我!”
“到我前边来。”
囚徒们大多挣扎嘶喊,他却全然不理会,只蹒跚着停驻在番僧的牢笼前。
“嘻嘻,看中我了吗?也罢!”
番僧慢慢站起身来,顶着蠕动收缩的藤蔓,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铁栏前。
“与其苟且,不如速死。”
说着,他双手抓住铁栏,把头猛地一撞,硬生生把脑袋挤进了那巴掌大的铁栏,把头颅送到了僧袍人的身前。
僧袍人伸出手来,枯瘦如骨爪的手抚上番僧的脖颈,尖锐的指甲扣入皮肉,立时鲜血淋漓。
“来吧,来吧。”番僧喃喃自语,“我的怨恨,我的恶念,我的业果,带着我的头颅……”
噗嗤,皮肉撕开。
咔嚓,颈骨断裂。
番僧的尸体扑倒在地,血液自脖颈涌出,冲积出一个小小水潭,粘上鲜血的藤蔓蠕动着,将其慢慢拖拽向石壁。
那人携着他的头颅,脚步蹒跚着穿过嘶噪的囚徒,穿过静坐的肉身佛,一路上洒下点点灰烬。
他绕到三身佛的侧面,一个被莲台与供桌遮掩住的视线死角,这里用石块堆码着一个简陋的祭台,上面供奉的不是瓜果馒头,而是三颗干瘪的头颅。
烛光跃动,这人昂起头注视那三身佛,但见他头顶着破烂法冠下,一张面孔枯瘦如干尸,遍生白毛,一对獠牙探出吻外。
这僵尸张了张嘴,发出几声莫名的嘶吼,便将手中的头颅放在祭台上,而后退下几步,僵硬地弯腰叩拜。
莲台上,那笑得悲悯的佛陀嘴角微微一动,在晃动的烛影中,显出些许狞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