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动片刻,两个人都一脑门子的汗,李郁萧原胀得发疼,那人又仿佛熟知他的性儿,手上一寸一厘都把在他心尖上,很快交兵。
他神志清明一些,微微喘着气瞪着穹顶的帐子发呆。一瞬间眼前直发白,几乎想让时光就此停在这一刻,并不是他有多贪图□□上的舒爽,而是,为他带来这份舒爽的人是穆庭霜,为着这个,他想留住此刻,永生永世只要这一刻。
他暗着嗓子好似哭泣:“庭霜……”
伏在他身上的人低低叹息,好似无尽深情:“陛下,臣在呢,”又唤一声陛下,“还这样精神,始知太后没吝惜万金良药。”
?什么意思?混沌间李郁萧听见魂牵梦萦的这道泠泠的嗓音,对他说:臣为陛下再解一次,好不好?“!你?”李郁萧眼前出现另一种白,是这个人,这个总是仿佛远隔云端的人,掀开下裳露出的白。白,还掺着一点粉。他的嘴唇是另一种粉,一张一合仿似下蛊:“我?陛下,想不想要我?”
想不想?想不想?怎么不想,做梦都想。穆庭霜乖顺地仰在枕上,李郁萧覆上去的时候简直在颤抖,是真的么?果真等到今日?几番魂梦皆惊几番身心交瘁,果真修来正果,果真等到今日?
他感到穆庭霜的双臂紧紧拥在他身侧,似是情热也似是看护,两个人的发绞绞缠缠溅在榻上,他喉中哽动,几乎热泪盈眶,这、这算不算得结发?结发为夫妻,今日往后,你我是否也能恩爱两不疑?
是否……
穆庭霜伸展身体,闭上眼睛:“陛下今日要了臣,明日就乖乖回去听从太后的安排罢。”
?李郁萧一僵,什么……?
什么叫做回去?什么叫做听从太后的安排?他猛地起身:“你还是想让我娶妻立后?”
穆庭霜不意他突然这样,还未及反应,他又问:“你不介意?我夜夜宿在旁人殿里,白日里再来你这处胡闹?”
介意?穆庭霜脑中由热转凉,一切发生得太意外也太快,什么礼仪规矩都不及思考,如今思索介意与否……他却又有什么余地介意?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古往今来的帝王谁不是三妻四妾?夜里召幸妃子白日里胡闹,陛下这话虽说不堪,可不正是如此么?
此一步踏出去,万丈深渊。不堪……也就不堪便了,倘若能使陛下听话唯有这一途,穆庭霜道:“臣不介意。”
你不介意?你怎么不问问朕介不介意。李郁萧退到床榻一角:“回头你也这样,是么?家中娶妻纳妾一切如旧,朕宿在你处,完事你夫人还可伺候奉水更衣,是么?”
穆庭霜哑然,半撑起身:“不会如此,臣不娶妻也不纳妾,只陪着陛下——”
“只要朕肯乖乖回去纳姜弗忧,是不是?”李郁萧截口打断。
穆庭霜无奈,伸手想去牵他:“陛下,莫要任性。不过纳一个女子——”
李郁萧没有挥开他的手,任他握着,只是口中喃喃自语:“不是纳不纳别人的事,朕如何就是任性?先帝也只娶太后一人,只不过朕的这一人是一名男子,先帝是深情不渝,朕就是任性?”他声音颤着,身上也颤着,“说到底,朕没有先帝的魄力,因此你们口口声声就要‘安排’朕。”
他定定地道:“朕现如今做不到先帝,你们是拿准了,朕往后也做不到。”
却山重水复等不到柳暗花明,又重回到原地。仿佛光阴虚掷,也仿佛所托非人,这一年时光等闲虚度,他又回到这般境地:无人可信,也……也无人信他。他垂着脸,身上有多热心里就有多凉,心上人躺在他面前,近如咫尺却又仿佛远隔天堑,当真是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不,他们还没做成夫妻。
算了,不做了。他没有想与你做肝胆相照爱重唯一的爱人,他宁做你的幸臣,不与你做夫妻。
李郁萧缓缓抬手,一处一处,衣带盘扣,方才他是如何解开如今再如何一一系上,末了,他抚一抚穆庭霜整齐的衣襟,看一眼。这是他此生挚爱,那么多的依赖和思念,是他上辈子小三十年从未体会过的销魂滋味,罢了,既然人家无意。
红菱汁子拌白梅,可菱角原没有很甘甜,这碗汁子主调到底是苦涩,含在口中,是生食花瓣一般的味道,李郁萧含着满嘴这般的苦涩味道,再抿一抿,泯入胸肺,眼中没留下半分,他的满眼里只是柔软:“……不提了。君王宠幸嬖爱的臣子,朕不使你受这等屈辱,不提这些了。你去吧。”
“陛下?”穆庭霜无比错愕。
陛下却不再容他任何置疑,肃起一张脸:“穆卿领旨,守住门外,日升前无人可进出,朕要歇一觉。”说罢卷着锦被躺下,脸朝里不再言语。
药力的困扰褪去,然身上却只有那一处是舒适,其余的,胳膊疼,头疼,心也疼。
榻边穆庭霜只能瞧见一道冷硬的背影,敞开衣裳雌伏于人,已经是穆庭霜能做到的极致,如今再凑上去,无论如何他做不到,忡愣片刻,只得退出屋内。
一直到推开门再合上,一阵冷风呼啦啦地吹过,身上一冷,穆庭霜才悚然回过神,怔然朝房中望去。
陛下,陛下受他和太后的算计,却依然愿意往他这处来,口口声声向他求救,又提起先帝,说先帝一生也只娶一人……这一切,都是何意?难道是要与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