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她决定往湖边走走,散散心。
季纶去外头备好舆轿跟上,防着主子逛累了。
紫芙则带着小宫女准备好斗篷、风炉、点心、茶挑等物。
沈菡还是第一次在冬天来南苑。
夏天时碧草如茵的南苑,如今衰草连天,放眼望去,一点都不像皇家园林了,倒像是荒郊野外。
苇塘泡子里原本青嫩的芦苇丛,现在也是一派枯黄景象。
不过野鸭子倒是还在,大冷的天儿,还是成群结队地在里头觅食。
沈菡见着这熟悉的野鸭子,想起几年前第一次站在这里的自己,突然有些感慨——物是人非啊。
想想几年前,她第一次来南苑,那时候其实她还穿来这里没多久,整个人的状态很复杂,连她自己都说不太清。
新生的喜悦,陌生的环境,清宫的压抑森严,皇帝的威仪,身份的改变,她不仅要马上适应承宠、争宠、自保的紧迫性,还要想办法保住尚未见面的孩子……
那时候的她表面看似平和淡定,实则心里镇日惶恐不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挑动她敏感的神经。
那时的‘康熙爷’对她来说简直像一个庞然大物,或者说,像一个高大复杂的怪物——正面自带光环,光辉灿烂,背面暮色沉沉,压得她喘不上气来,甚至不敢细细‘端详’它的全貌。
她每天都在殚精竭虑地揣摩这个‘怪物’——他喜欢她穿什么,说什么,做什么,她要怎么回应他的一举一动,怎样才能得到他的欢心……
她要努力把自己对‘怪物’的恐惧压抑到心底的最深处,一丝一毫都不能流露出来。
她还要像一只母兽一样,从‘怪物’的口中小心翼翼地夺回自己的孩子……
沈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想起这些她都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好在……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如今的‘怪物’对沈菡来说,已经不太可怕了。
甚至有时候沈菡还会有些错觉,觉得抛开“他”的种种光环,真正的他看起来好像也只是一个“人”,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且他对她也是很好的……
湖边的风有些冷硬,紫芙见主子站着发呆久了,上来小声劝道:“主子,小心着凉。”
沈菡回神,拢了拢斗篷:“不妨事。”
不过见她实在担心,也不想让她为难。沈菡要是病了,她们就得受罚,只得转身往离湖远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沈菡突然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地方——葡萄架。
沈菡问季纶:“之前带咱们摘葡萄的小太监去哪了?”
这一路走来都没遇上人。
季纶一愣,没想到主子还记得这两人,他犹豫了一下,道:“奴才也不太清楚,许是到了年资,高升到哪儿去了吧。”
其实这样无根无底的小太监,尚且需要靠自己偷着种菜果腹,又能高升到哪儿去呢?
沈菡心里一叹,不再问了,也没心情再闲逛了。
她往回走,刚进屋,胤禛穿着一身新作的小行服,蹦蹦跶跶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十分自来熟,过来掂摸有没有零食的胤祉。
胤禛:“额娘!额娘!我打到了一只兔子!!!我自己打到的!!!”
沈菡接住扑到她怀里炫耀的胤禛,左右看看:“兔子呢?”
后面的胤祉递过一只灰不拉唧、浑身是土的兔子,皱着眉头道:“他嫌脏,不爱拿,让我给他拿着。”
沈菡见他气哼哼的,有些不高兴,左右看看皇上没跟着一起回来,悄悄塞给他两个凤梨酥:“偷着吃,别让人知道。”她儿子是有点儿洁癖来着。
胤祉立马喜笑颜开——他就知道跟着来肯定有好吃的。
沈菡看那兔子,没接——虽然是她儿子打的,但她从小只摸过活的兔子,死了的,不敢碰啊……而且确实有点儿脏。
紫芙给她解围,主动上前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