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银发少年身上的气息,似乎在某一瞬间变得遥远起来。
“是啊。……也是,你和他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他微微低下头,过了许久才轻飘飘的出声,明明周围那样喧闹,但缠绕在他周身的空气却让人感觉无比压抑。
芽衣转眼看着他,温柔的目光中似乎带有几分哀伤。
那是生性善良之人在不小心伤害到他人时控制不住流露出的感情,即使她自己并没有什么错。
女子怀里的男童来回张望着两人,碧绿的大眼睛闪烁着猫一样灵动的光辉。路边的景象比他生活的乡下要繁华,但他看了几眼之后就失去了兴趣,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母亲和少年的交谈上。
在他清澈又聪慧的眼中,替他妈妈拿着装有他宝贵小黄鸭箱子的哥哥面色冷淡,被额发遮挡的眼中却暗霭沉沉,透出一片迷雾重重的诡谲。
那样的眼神让他感到害怕,所以性格活泼又不怕生的他下意识选择了不出声,只是抓紧了母亲的衣襟。
“芽衣小姐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同一个镇子出生的。”
“也就是说,是青梅竹马?”
“嗯……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结婚之后你没有搬到横滨来住?”
“毕竟对面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考虑到以后会有的麻烦,我们一开始就商量好不在横滨长久生活……而且我喜欢乡下的气氛,不喜欢城市的吵闹。”
“……那今天又是为什么到横滨来?”
“因为——”
芽衣的脚步渐渐变慢,最终完全停住了。
她注视着前方背影死寂的少年,用轻柔到随时能消逝在风中的声音,叹息一般的说:“……因为繁男君写信说,希望让我见见他心爱的学生。”
但是她没想到,迷路时在路边恰巧遇到的、通过推理得出他就是辽苍介的少年,在转过脸后居然会让她看到意想不到的讯息。
江户川繁男在信里从未提过辽苍介对自己抱有特殊的感情,江户川芽衣从纸张、丈夫的笔触、语气等细节上也只能推理出少年心思纤细、心灵手巧,他与丈夫相处融洽,亲密如家人的结论。
但直到亲眼看见辽苍介,江户川芽衣才幡然醒悟丈夫那样做的原因。
她用守望般小心而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辽苍介,透过他刺猬一样警惕竖起的冷漠外壳,看清了他虚无又迷茫,将好不容易得到的光紧紧抓住、死也不肯放手的内在。
他从深渊中跋涉而来,那双坚冰一样的眼中荒芜空洞,见证过战争,死亡,地狱,脚下堆积着血海尸山,皑皑白骨。
江户川繁男想要拯救他,拯救这个自出生开始就没体验过被珍惜和爱护的感觉,也不知道如何珍惜和爱护别人的孩子。
他想让那双一直注视着这个世界的深渊的眼睛,看到人世间的光。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最后一层玻璃纸被彻底捅破,辽苍介线条冷硬的侧脸僵硬苍白,横过来的眼神黑暗失控,瞳孔隐约收缩着,“我最讨厌别人看透我。”
江户川芽衣的眸光蓦然变得悲伤起来。
“对不起。可是你既然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又为什么能忍受留在繁男君身边呢?”
“——因为那个人是不一样的!”辽苍介想也不想就果断给出了答案,眼中透着坚定和深信不疑,“他看穿了我的异能,告诉我生存的方法和应该选择的道路,他是我唯一……!”
斩钉截铁的话语,在注意到黑发男童那双翡翠绿的眼睛时戛然而止。
“唯一……”
辽苍介的声音不受控制的低了下来。
他微微垂下头,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最后的几个字轻到几不可闻,其中蕴含的迷茫和倔强像是死守着快要失去的宝物的孩童,“……相信的人。”
江户川芽衣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替他感到悲伤一样的注视着他,轻声唤道:“苍介君……”
“为什么。”辽苍介在她能说出安慰的话之前便打断了他,语调是压抑着什么一般的平静,“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抬头直勾勾的看着江户川乱步,目光是会吓到小孩的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