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匹马从后面赶上,正是纪小环。
“徐公子,我家姑娘给你的信。”
徐咏之挥手作别,催马赶上了车队,小贵头也不回:“不去告别一下,真的可以吗?”
“媞媞是非常懂事的女子,她的琴声是送客之意。”
“提什么?可惜公子没有听出她琴声里的怨气吧。”
“……”
“男人总是这样,觉得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再见也说了,一套流程走完,人就可以走路了。但女人不是,女人要反复确认你在挂念她,想她,每一招疏忽,就会觉得你是套路,是虚情假意,是骗她。”
“大娘子现在杀公子的心怕是都有了罢,不如你看看信。”
“小贵你在嫉妒吗?媞媞是个风雅女子,不会这么小肚鸡肠的。”
徐咏之笑呵呵地拆信来看。
“呀呀呀,也不洗手焚香,怎么也得用个象牙或者墨玉的小刀子才好拆啊。”小贵说。
“别人怼我我不气,气坏自己没人替。”徐咏之撕开信封,看了看这封信,沉默了半晌。
小贵伸手,徐咏之把信塞到他手里,他看了看上面的几句:
“小女子不才,没得公子青睐。打扰公子良久呀,公子勿怪。”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贵说,“公子,您看上的才女,诗才看起来是完全没有了。”
“她的身世很凄苦的。”
“你因为她身世凄苦就喜欢她?凄苦的人多了,我还苦呢!公子,你老实跟我说说,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我相信无法理解的,不止我一个吧。”小贵说。
这一下徐咏之犯难了。
保护欲?听到史都头的骚扰,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点保护欲,但是因为这是芝麻大的一点事,所以也没有特别强烈。
肉欲?莫媞确实是美的,而且是诱人的美,但是徐咏之一直觉得自己不是纯粹的感官动物,为什么不说完牛黄的事,段梓守进来的时候,就转身离开呢?
趁低入手的友情?自己确实是对莫媞这么说的,但他自己都不信。男人和女人真有纯粹的友情吗?他觉得自己和段美美似乎是,但段美美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最有一个解释看来最有说服力,也最为可怕。
那就是他,徐咏之,山字堂的少东家,不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为了逃离他自己的生活,他愿意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比如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发生关系,把一位寡妇作为自己的女友。
他现在渴望毁掉自己的生活。
他突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失语了,他懂医道,知道这是心症。
小贵也吓了一跳。
古语都说,主子是阳,奴才是阴,虽然徐咏之不承认自己和小贵是主仆,而是兄弟和伙伴,但小贵是明明白白把自己当一个下属,一个仆从的。
别人看来,徐咏之是小贵的拯救者、小贵的武艺也是他教的,但是性格上,两个人的角色恰好相反。
小贵总是习惯于和强者和优秀的人合作,为此他对徐咏之的有些批评,有点刁钻,甚至苛刻。
但最近两年,徐咏之却越来越喜欢从他那里得到的温柔对待。
每当需要小贵去安慰他的时候,就会展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头疼脑热或者疲劳倦怠,小贵都会放下对他的不满,前来哄他。
小贵把自己看做一个女孩,但他行事说话,却比徐咏之更为刚强。
徐咏之虽然有着强大的力量,但他每天都过得非常恐慌——他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害怕别人说他不够好,也害怕别人不喜欢自己。
但是这次,不是套路。
徐咏之突然勘破了自己的底色,没有什么比一个每天乐呵呵的人突然发现自己是个悲观者更糟心的了。
一路上,徐咏之都不再说话,小贵尽力照应,他还是有点呆呆的。
行到鄂州,他们分了一批物资给鄂州分店,剩下的都搬上船只渡过长江,在船舱当中,徐咏之才终于开口说话。
“小贵,我捋了一下很多蛛丝马迹,这次,有些事情被我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