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娘不允许自己叫她母亲,小时候自己为此闹了许久。只是,素来温缓的秋姨娘在这一件事上格外固执和坚持……如今才知,真相竟是如此……可笑又森凉。
心脏如擂鼓敲响。
言紫凝微微低着头,她不敢抬,怕看到对方眼底的厌弃。
指甲嵌进掌心,微微的刺痛。
“你……”对方声音有些迟疑,如此半晌还是只说了一个字,似有微弱叹息,“你……”
如此反复,嘴张了合,合了张,面前的少女,微微低着头,只看得到秀发浓密的头顶,眉眼都瞧不见,却无端想起那一日瞧见的模样,和自己有着相似的眼睛。
也许就是如此,对她竟是厌恶不起来……明明她的存在是背叛的证据,明明这些年偶尔想起都觉怨怼,可自从见到了这孩子,便又怨怼不起来……终究也是无辜的。
只是,要和颜悦色寻常以对,似乎又做不到。
以至于如此迎面乍然相遇,都觉得尴尬仓皇。身旁嬷嬷捏了捏扶着的那只手腕,她才猛地惊醒,有些不甚自然地开口说道,“嗯……不必……无需多礼……”
声音有些失常,像是压抑在喉咙口的,听起来别扭得很。终究是唤自己一声母亲的,她想着当年母亲如何待府中庶女的模样,斟酌着开口,“更深露重,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说,刷的一下抬头看来,眼神都是错愕的。
看得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咳了咳,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只是步子迈地明显没有平日里稳当。
一路走远,她才往后看去,夜色沉沉,看不清晰,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原地,方才见到时,觉得那孩子整个人情绪有些低迷,想来是在贤王府过得并不如意。
也是,听说那位贤王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小姐……”身旁嬷嬷出声唤道,“您……似乎对这位小姐,态度有些不同。”原以为即便不迁怒,也是做不到如常对待的,却没想到竟还交代对方更深露重……自家小姐素来不是会来事的性子,此刻如此说,便是真的如此想的。
嬷嬷不解。
言王妃跨出去的脚步堪堪一顿,落在半空没有放下,半晌,仰面朝天,微微叹了口气,夜空深邃而广袤,星光缺少,稀疏几颗点缀其上,她收回了目光,脚步落下,“我也不知道……”
“也许只是觉得……那孩子也不容易,终究无辜。”
说着,再无言语,沿着鹅卵石小径往回走,遥遥能见到言笙的院子,想起那丫头,便又是一阵心烦意乱,“嬷嬷……”
她唤,唤了又没下文。嬷嬷见她似乎烦忧,便没有出声,安静等着倾听,却听对方似乎带这些自我厌弃般地开口,“罢了……”
声音寂寥,又绵长。
一直到洗漱、睡下,那句想要说的话,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
更深露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