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少女回眸看来,面上娇羞之色瞬间消弭,眼底一闪而逝的怨怼,收了手,没说话,坐在桌边安静又唯美。
眼底却有淡淡青色。
似乎休息地并不好。
想来也是,那位王妃定是不会轻易让她过上平静日子,怕是想着法子挑刺儿呢。
老王爷见言笙进来,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一旁的位置,“过来坐。”
他似乎有心要缓和两个孙女之间的关系,一边坐了一个,对着言紫凝说道,“你如今既去了贤王府,便要好好过日子才是,纵然受了些许委屈,也比不得自己府里头,总要多忍着一些。若是实在委屈……便回府来说说。”
“如此也是好的。”苦口婆心的模样,像极了交代出嫁的女儿。
“是。紫凝谨记祖父教诲。”言紫凝含笑应着,乖巧得很,微微拢在袖子里的手,拉住了老王爷,“祖父,您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听闻这几日你身子骨不大好,紫凝也是担心得很。”
言笙坐在一旁,也说不上话,也没她说话的必要,于是低着头看日光下自己圆润的指甲盖,莹润如玉,她漫不经心地抠着,言御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没说话。
老王爷瞅见,皱眉,呵斥,“最该听听这些话的就是你这个丫头,往日里由着性子便也罢了,如今倒是愈发地没规矩……过了年也该十五了,好好收收心。”
言笙无奈,耷着脑袋频频点头,“是是是……”
这些时日,他们就是如此相处的,两人似乎都习惯了,倒是言紫凝,目光看向没个正形的言笙,眉头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笑着说道,“祖父,您也不必苛求太多……左右,她也是不必像我一般,晨昏定省、伺候主母的。”
看似自贬的话,说出来却多了另一层意思,言笙听在耳中,刺得很,却也只笑笑,欣赏着自己日光下如同莹润贝壳般的指甲,笑意盈盈,“这是自然的。”
对方面色一僵,正要说话,就见老王爷一巴掌拍在了言笙脑袋上,倒也不重,轻得很,言语却不耐中带着些纵容,“不用晨昏定省就没事了?往后真去了瑞王府,我看你这不学无术的样子怎么撑得起来!”
言紫凝一愣。
言笙依旧没个正形,方才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她直接将脑袋磕在了冰冷的石桌上,石桌冰凉的触感从下巴开始蔓延,几乎冷得她整个人一激灵,言语却依旧散漫,“没有我撑着的瑞王府,如今不也好好地?”
“你……”老王爷一噎,竟是突然词穷。
唯有言紫凝,目光微凝,试探着开口问道,“小、小笙……是说了瑞王府的亲事?”小笙二字说起来尚且有些拗口,心底有些情绪,宛若即将沸腾的水,水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底下却已经开始滋滋地冒着泡儿。
又酸、又涩。
“可不,也不知道十三皇子瞧上这丫头啥了,我瞧着也不过是个歪瓜裂枣……”说着,一巴掌又拍对方脑门上。
听祖父的意思,还是去瑞王府做正妻的。
纵然瑞王爷只是个闲散王爷,并无实权在握,但也是个王爷,若是言笙去了,也是个正经王妃……自己见了,还得低头行礼……更何况,众所周知,陛下对瑞王极好,偏心得很,但凡有了好东西都是往那边送的,以至于如今谁不知道,全天下的宝贝,大半在瑞王府。
若是瑞王府没有,那皇宫里头……怕也是没有了。
虽然心里头是瞧不起那个纨绔皇子的,但想着对方竟看上了处处不如自己的言笙,这心里头便又不大舒服了。
再看对方,被祖父称为“歪瓜裂枣”也不在意,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言笙身上就多了些看不分明的东西,像深秋清晨的薄雾,虚虚实实地,让人有些心生忌惮。
明明……
之前还不是的。
“得嘞。”对方嬉皮笑脸地起身,黎叔泡的茶一口没喝,搁在长辈面前有些失了礼数的举动,偏生在她身上又让人觉得并没有半分不妥,她起身,随手拍了拍裙摆,没个正形地笑,“姐姐难得回来,您就同她多说说话罢……我嘛,左右你什么时候想说,都可以的。不急不急……”
说着,竟是随手摆了摆,朝外走去,路过言御风的时候才多了几分尊重,竟是微微弯了腰才离开。
言御风一愣,见她转身离开,才低头去拉有些掉下去的毛毯,指尖触及毛毯微凉却柔软的触感,若有所思……半晌,偏头对老王爷说道,“父亲,儿子也先回去了。”
老王爷点点头,倒是言紫凝,站起,低头,规规矩矩行了礼,“二叔慢走。”
声音温缓,举止得体,一颦一笑都是大家小姐的风范,不像方才走出去那个……实在有些……混不吝,像极了,老三。
他搁在腿上的手又无意识搓了搓指尖的毛毯,淡淡说道,“走吧。”
身后侍卫对着老王爷行了礼,便推着人离开了。
一路推倒了院子门口,果然见到少女懒懒散散靠着墙壁低头数蚂蚁,见自己出来,一脸了然笑意,“二叔。”半点意外也没有。
记得这个侄女和自己并不亲厚,甚至看到自己多少有些害怕怯弱,每次同她说话,便是低着脑袋唯唯诺诺的,实在有些不大讨喜。
如今,倒是主动在这等自己,也不知道目的何在。都说她变了,如今瞧着倒的确是不大一样。
对方任由自己打量,一脸坦然地站直了身子,扬眉,笑意浅浅,磊落又坦荡,和记忆里眼神闪烁的模样实在差了太多,“二叔,聊聊?”
说着问句,且已经不由分说走到他身后,从侍卫手中接过了轮椅,推着往前走。
徒留那侍卫留在原地,一脸迷茫,他……并没有想松手来着……又是怎么会被推开的呢?落在言笙背后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审视和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