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王府后面的小佛堂,她从未去过。
听说之前就有,是已故老王妃每月过去诵经几日,老王妃过世之后,那儿就荒废了。
一直到……秋姨娘带着尚在襁褓里的自己进了门,那位王妃便搬去了佛堂,十几年来没有踏出一步。
而言笙,小时候似乎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府中下人也喜欢,之后不知怎地,越长越歪,面色蜡黄,眉眼下耷,看起来木讷又无神,半点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模样都没有,再加之她天资愚钝,便愈发的不得喜欢。
人人只知她丑,却从未想过……她怎么就会丑了?
言王妃听说长得极好看,言御宫虽说带着武人气质,但要说长相,也算是英气,他们生出来的言笙,如何会丑?
之后,言笙似乎越发好看,众人便也理所当然地恍然大悟——哦,女大十八变。
却忘了去深究,她纵然变化再多,为什么……半分不像言御宫,甚至,还有人感慨,定是酷似王妃娘娘美貌……
可……
所有人都似乎忘了,言王妃的容貌不是这样的!
父亲书房抽屉里,有一幅画,她曾无意间得见,只是之后再去却是寻不见了。
只一眼,彼时并未多想,可这个时候她突然反应过来,父亲方才未说完的话——你才是嫡……嫡什么,哪个嫡?她说自己是勾栏院里出来的腌臜玩意儿,父亲才失了理智脱口而出的话……
几乎是那一瞬间,电石火花在脑海中劈啪作响,她想起了那幅一面之缘的画来!
一副跟言笙没有半分相像的画……
反倒,那双眼睛如今想来,像极了……自己。
言笙的眼,是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看你的时候,疏离中带着勾人的爪,而那位燕王妃的眼睛,却和自己一般,又大又圆,像黑玉葡萄。
心中似有不敢置信的某个念头,一旦升起,再也控制不住,宛若春雨过后的野草,肉眼可见的疯长在心里,在风中呼啸着、张扬着。
于是……
她走到了出生之后从未来过的佛堂前。
清修之地,自是人际荒芜,枯萎的爬藤在红墙上参差不齐,院子的木门虚掩着,里头一个姑子打扮的嬷嬷低着头沉默地扫地,动作很慢,微微侧着的脸颊看得出很是慈眉善目。
许是注意到有人打量,她偏头看来,颇有些意外,“施主是……”
一声“施主”落在耳中,不知怎地,叫嚣着、烦躁的心思都微微沉了下来。明明对方只是个嬷嬷,但饶是如此,言紫凝也有些局促,捏着裙角,“我……嬷嬷,我想见见王妃……行么?”
打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言紫凝有些忐忑,她不敢说自己的名字,只道先见了人再说。
那嬷嬷打量了她半晌,低笑,“施主,这里没有王妃。”笑意和缓又慈仁,如同面对最疼爱的小辈一般。
这眼神,纵然是父亲、祖父都不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