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爷越看越恼火,几乎是在将军夫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扬着拐杖就要迎上去打人,“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谁教你的这些个腌臜手段?!”说着,脚下竟是一绊,身子直直往前冲。
言笙一见势头不对,身形一闪,就冲过去拦住了老王爷。
也没见她如何行动的,本来手还在将军夫人手中搁着呢,看着也是低眉浅笑着,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扶住了老王爷。
她将人扶稳,便没有放手,只是看似搀扶,实则不容拒绝地将人送回了首位,“祖父,小心些台阶,为了这些事,犯不着。”
老王爷也有些惊魂未定。
年岁渐长,这两年身子骨愈发地不济事,总有些外强中干的模样,可子孙不得力,自己儿子是那个样子,孙辈也出不了一个好苗子,唯独言承还算省心,却似乎也只是中庸。
眼见偌大王府愈发势微,心下一日日急着,却已然有心无力。
这个时候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哪能不气?要说犯不着,怎么能犯不着?他若是这般入了土,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故人?
他喘着气,身后是少女轻柔的力道,渐渐缓解他的郁结,言紫凝早就在当时吓得噗通一声跪了,靠着门槛,不敢再入内一步,匍匐在地。
黎叔已经同她都交代过了,此时自然知道事情的严峻性,当下也不用刻意,眼泪就哗哗的出来了,“祖父……紫凝错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老王爷愈发的气得直喘气,指着她的指尖都在颤抖,“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儿了?”说着,也不等对方回答,又转首呵斥问黎叔,“那个不孝子呢?!怎么还不来?!看看他养出来的好女儿!”
“老奴已经差人去了……该是快来了……”黎叔始终弯着腰,并没有直起身子。
将军夫人好整以暇地端着茶杯,大刺刺坐着,看戏般,“呵,这个时候说错了,早干嘛去了?老王爷,今日这事,本夫人就把话搁在这里了,那侄女儿虽是远房的,她爹娘不再隆阳城,但你们也不能当她就没有娘家了。好歹是五皇子明媒正娶的妻,如今就被你们这庶出的……”
刚想说什么,念及言笙在场,总算是收回了一些不大好听的形容词,接着说道,“如今给气得动了胎气,若是无事还好说,若是一旦有事……这皇嗣出了问题,你们整个王府……担不起!”
最后三个字,如珠玉落地,掷地有声,震地人心头都颤了颤。
老王爷的脸也跟着白了白,沉声说道,“夫人放心,今日是我言王府做错了事,定不会包庇这个逆女。五皇子妃定能吉人天相,这逆女……言王府也定不会留她在隆阳城里惹了五皇子妃心烦。”
言语之中,竟是要将人直接送走永不回府的意思。
言紫凝吓得什么都顾不得,抬着头泪眼模糊地哭,“祖父!您不能这样……”
“祖父,您怎么罚紫凝都成,就是别把我送走!祖父……我是真的喜欢五皇子……纵然你们不让我嫁给他,也不要将我送出去……”
将军夫人突然讽刺一笑,“嫁?你以为你是谁?敢用嫁这个字?庶出的女儿,娘又是勾栏院出来的玩意儿,听说还是生在外头的……”
说着看向老王爷,“要我说呀,老王爷……你们可得好好查查,这勾栏院里的女人带过来的女儿啊,指不定是谁的种呢,不然怎么这般上不得台面?”
再如何烈火青春的女子,这些年在隆阳城里也修得一身说话的本事,这时候还不遮掩的讽刺,宛若一个个巴掌打在言紫凝脸上,少女面色惨白,跪着的身子微微颤抖,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掉。
倔强地我见犹怜。
然而这模样落在本就不喜她的将军夫人眼中,便愈发嫌恶,只觉得这小小年纪就这般会勾人,若不是这次暴露了出来,以后指不定动摇了自家侄女儿的地位,当下愈发厌恶,“你这般模样看着本夫人作甚?本夫人说错什么了么?还是说本夫人在你言王府的地盘欺负了你不成?”
“还想着嫁给五皇子?呵……就你这身份,做小都不够格!”
“小小的年纪,就不知羞耻地想着抢别人的夫君……呵。”
“之前本夫人也算有所耳闻,只道这言王府的两个女儿啊,嫡不似嫡,庶不似庶,偏生庶出的优雅多识,如今本夫人瞧着才知,人言果然不可信。嫡,终究是嫡,庶,永远是庶。”
嫡庶……嫡庶,又是嫡庶!
言笙是嫡,所以人人都说她无才无德也是艳羡她命好,如今知道她是宝记东家,人人又道终究是嫡,而她言紫凝呢?人人夸赞时总要带上“可惜啊……”,如今,人人又道,庶出终究比不得嫡!
再看言笙坐在老王爷身旁,安静又清冷的模样,只如此冷冷清清,看起来也贵气逼人。
偏生自己如此狼狈……
她哭地梨花带雨,却半个字不敢反驳,只求着老王爷,“祖父……您知道紫凝的,紫凝从小在您身边长大,如何秉性您自是晓得。”
“紫凝从来没有……没有想着抢……抢别人的夫君。紫凝是真的喜欢五皇子……五皇子也……也喜欢紫凝。祖父,求您成全。”说着,一个头重重磕下,她已经将整件事盘算了一路,只想到一个法子。
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无可挽回。
不出半日,这件事一定传遍整个隆阳城的大街小巷,彼时,她若是进不了五皇子府,这辈子才是真的完了——没有任何一户好人家,愿意娶有她这样污点的女人。
所以,她一个头重重磕下,别的什么都不说,甚至不拿五皇子的承诺说事,只道自己是真的喜欢,哪怕,做小。
只要入了五皇子府,往后谁大谁小,乾坤未定。
没有人看得到的眼神里,冰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