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江远寒很久没有回来过了。荆山殿一切如故,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变化。
只不过他注意到新生魔族的数量的确越来越少了——这是世所皆知的问题,魔族的人口数量不过就是维持在勉强不下滑而已。
江远寒没有耽误太久,他意识回归本体,到渡过九雷问心大劫之间,中途只耗去了不过月余。
他隐匿行踪,低调回家,一直到了家门口才开始脱去伪装,肆无忌惮地释放出魔气。这种带着部分特殊体质、既有攻击性又十足诱人的味道,全魔界都挑不出第二个。
常乾擦剑的手微微一顿,无奈道:“天灵体解封了?”
“应该是吧。”江远寒被他一说才注意到,他坐在椅子上扫视了一眼殿内,“不光是天灵体,我突破之后,觉得整个世界都有点儿不一样了。”
“哦?”常乾转过身,推给他一杯茶,“仔细说说。”
“倒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看’的更清楚了些,而真正有长进的却不是双眼。”江远寒道。
常乾微微颔首,看着对方终于换回了自己本身的躯体,终于摆脱了那股怎么看都不太对劲的魔咒。他才刚刚欣慰不过片刻,突然反应过来:“你突破了?”
江远寒面无表情、一脸严肃地点头。
“你不是已经洞虚圆满……”常乾皱眉道,“可是……”
“我跨越的是金仙境的壁障。”
常乾怔了一下。他倒不至于震惊,毕竟小寒的天赋和努力都摆在那里,只不过一位半步金仙的出世,不说雷劫通天,起码也要震动世人,令人望而生畏。他这也没个动静,没个预告,轻飘飘地就跨越过去了。
他突然从另一个角度领会到气运这两个字的玄妙之处,还有看似无情公正的天道,也有偏爱之人。
“半步金仙……”常乾沉吟片刻,道,“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我也在想这个。”江远寒露出魔族的尾巴,他抓着自己毛绒绒的大尾巴没意思地梳理,有点愁眉苦脸提不起劲儿地道,“别人渡劫,恨不得全天底下所有修道人都看见风云交变,异象频频。怎么换了我,连个雷都不打?”
常乾道:“你的天赋和气运从小就受压制,原因之一就是你的修炼没有壁垒屏障,眼前只有这一条平坦路途,而如此修成的修士,绝无可能成功合道。所以才……”
“好了好了,我信,我信。”江远寒敷衍道,“气运这个东西这么玄,在修炼之途上是不可依靠的,何况我的运气从来就不怎么样——”
他话语未落,荆山殿前的碧水珠帘被一阵烈风吹得四散乱撞,一颗流转着紫色雷霆电光的珠子飞撞进来,靠近江远寒身侧是与他周身护体的魔气冲击数息,随后冲劲儿熄灭,老老实实地坠落了下来,正落到江远寒的手心里。
通体剔透,晶莹如玉。江远寒抛到半空又接住,没当回事儿:“这什么?”
他的眼神都落在小小的珠子上,根本没有往别处看,也就不知道随着散荡珠帘涌入而来的,除了这颗紫色玉珠,还有一个刚刚收拢起双翼的魔族,目色沉沉地盯着江远寒。
他的脸上戴着面具,难以窥测出真实的容貌。但江远寒的外貌却并未做任何遮挡,连同他眉宇间那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都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这是申屠将军奉命守护的渡劫至宝,也是玄通巨门里价值较高的一件。”常乾道,“很有灵性,会自己找喜欢的主人……这位就是你唯一不曾见过的将领,申屠朔。”
江远寒闻言才抬眸,懒洋洋地施舍了一道目光。他看着那张又厚又狰狞的全脸面具,心想这些年的魔族审美怎么愈发奇怪了,这戴面具的风气难道是跟公仪颜学的?
标准的魔族,乏陈可善。漆黑的长发一直留到腰后,身旁佩着一柄无花纹的鞘,里面是刀还是剑,从形制上竟然看不太出。
江远寒挑挑剔剔地收回目光,一边喝茶一边想自己白衣飘飘的道侣,多少有点想人家了。
“其实你的运气很好。”常乾道,“你正有这方面的疑问,这珠子就把申屠将军引来……如今整个魔界,也只有他能带路了。”
江远寒无聊地转杯盖,道:“带玄通巨门的路?那地方我小时候去过,没什么危险的。”
“如今不同。”
“知道了。”江远寒从座椅上起身,没怎么关注身旁这个一身黑色战袍、只字不发的寡言魔族,而是拍了拍对方肩膀上骨刺参差的肩甲,“小伙子好好干。”
他将手里的紫色珠子递回去,仿佛这件可以护持渡劫的秘宝,在他眼里只是不值一提的玻璃玩物。
江远寒把玉珠放进他手心,视线交错的瞬间,下意识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如果没有这么多茧,这手应该也很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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