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施主,杀心太炽,并非正途。”对方道,“江仙尊曾说过你的业障阻碍在何处,江前辈的担忧,正应在你的不改之上,当年……”
“我不听当年,也不怕业障!”
就在此言落下的刹那,那把为魔界战四方、屠戮无数性命的长刀一声低鸣,随着公仪颜冲上去的瞬间,显出一缕杀意浓郁的血芒。
四周将战局团团围住的魔族共同停手——此战已到了旁人无法插手的地步,倘若有人此刻上前,不是帮她,而是在挑衅公仪将军的威严。
随着两人的对话进行,释冰痕心里猛地一突,知道公仪颜不仅把江远寒当眼珠子疼,还犹为不许人提起当年。她这脾气可一点儿都没变好,就是半步金仙也敢不给面子。
夜色覆盖,雪鹰在菩萨肩头道:“看来是没得救了。”
明净微笑不语,摇了摇头。
伊梦愁虽说跟公仪颜境界接近,但毕竟无法敌得过老牌魔将,且对方的杀戮技巧与种族天赋都比她要强太多了。她在刀光之下负伤,气息被魔气冲击得一塌糊涂,道蕴溢散,整个人从半空中坠了下去。
公仪颜徒手攥住对方的软鞭,追下去时,一脚踩在伊梦愁的胸口上。
无忧仙君满口鲜血,转头吐了出去,她从唇瓣血红,字句沙哑地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女魔头懒得回应她。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伊梦愁直视着她,眼眸一瞬不眨地道:“这是仗势欺人吗?”
公仪颜挑了下唇,这种不走心的笑仿佛是让自己不那么像个杀戮机器,她无波无澜地道:“欺负你,怎么了。”
“我跟林暮舟不是一路人。”伊梦愁的声音嘶哑中混杂着喘息,“江远寒也不喜欢滥杀无辜的人吧。”
她把公仪颜误当成了对那个小疯子同样惦记的对象,她实在想不到寒渊魔君跟他们之间的关系。魔族王脉的姓氏一直都是复姓。
公仪颜的刀停了一刹,她深蓝冰凉的瞳孔骤然发暗,露出一个极冷的笑。
“我现在杀了你,他会知道么。”她道,“无辜,你也配叫无辜?”
就在伊梦愁都觉得自己命绝于此之时,公仪颜送下去的手腕被另一只手猛地握住。
“你这些年吃的苦头够多了。”红衣大魔握住了女魔头持刀的手,“就像江仙尊说的,你的道途,就要绝于此处了。”
公仪颜的性格与释冰痕有本质上的不同,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错之人,无论这错该不该死,该不该她来报。而释冰痕反而要圆滑很多、思考得也更多。像公仪将军这种性格的魔族有很多,但她是里面实力最强的,也是最能代表这个种族典型性格的一位。
“我不在乎。”公仪颜的手从他掌中挣开一半。
“我在乎!”释冰痕不仅没有让她挣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你的天劫就在这几年之间了,要是你死了,我可统领不好这么多的魔族将士。”
之前明净菩萨劝她也是劝在这一点。
公仪颜是修行有成多年的洞虚大圆满,她前些年因为人妖的百年之战而受命看守龙君,才耽误了这么多年,如今她的天劫高悬,不用掐算都能看出来,而天劫素来对杀孽满身的魔族苛刻一些,所以才令人犹为担忧。
刀锋在半空僵持了一刹。
伊梦愁已然重伤,她低头不停地咳嗽,断断续续地笑道:“我与江远寒的恩怨,就该我跟他了结,你贸然插手,就算是真杀了我,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吧?”
释冰痕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魔族半原型的血翼向两侧展开,遮挡住了公仪颜看向无忧仙君的视线,低声道:“小寒是不是说过,他不愿意靠魔界的力量行事?魔后是不是也说过,小寒自己的劫让他自己渡,孩子要长大不能溺爱……”
还没等男妈妈念念叨叨地磨叽完,他就被女魔头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但好在对方气息平静下来,沉默不语地收刀入鞘。
隔着血翼的空档,她扫过无忧仙君沾满血迹的手背。
“你这人,”公仪颜顿了顿,“……命真好。”
不待伊梦愁回答,她转目光毫无变化地转过身,给伺机待发的旁观魔族打了个手势,诸多直属于公仪颜的大魔们旋即追随她离开。
只有一部分释冰痕麾下的血魔留下了。释冰痕叹了口气,一眼也没看重伤的伊梦愁,反而对慧剑菩萨道:“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希望。”
“施主既然心知肚明,何必询问贫僧。”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释冰痕道,“十万种死局,也该还有一线生机。”
“施主觉得,公仪将军抓得住吗?”
“……”释冰痕没回答,而是转而道,“菩萨打算怎么处理无忧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