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从城里来的武士大人吗?”老婆婆满是眼屎的眼睛望着光辰,“我的眼睛看东西模糊了,看不清您的身影。”
“不是。”光辰擦了一下嘴边说:“在后院里唱的是本地的歌谣吗?”
“那是名叫市兵卫,一个有神经病的人。”老婆婆答非所问,“不是从城里来的,那么,您是旅途中的武士大人吗?”
“嗯,差不多吧。”光辰说:“那位老人有神经病吗?”
“河口村被指定为野鸭狩猎的禁猎区,自从被赶到了这个伊部村,他就发疯了。”老婆婆说:“自己的田地也都没有了嘛,就那样挖着没用的赤土,挖出来又埋回去,又挖出来再埋回去,他大概以为挖出了菜园吧,做着这同样的事都已经有三年多了。
“为什么自己的田地会没有了呢?”
“这不说了嘛,河口村被指定为野鸭狩猎的禁猎区了。”
“禁猎区是怎么回事?”
老婆婆用小布块一边擦去眼屎,一边告诉他。
现在被指定为野鸭狩猎区的地方,被称为河口村,曾有三个部落五十多户的农户。他们兼职农耕和渔猎,但是,五年前,那里被指定为藩主专用的禁猎区时,五十多户人家全部被命令搬迁了。——禁猎区在重臣们的直辖之下,由郡奉行【注9:郡奉行】管理,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入禁区。失去了土地的五十户人家中,有十户迁往其他地方居住,但剩下的四十几户在这伊部村建起了临时小屋,开始过着日复一日吃尽用光没有奔头的日子。这里是玻璃光寺的寺田,不用交地租,到了野鸭狩猎的季节,人们会被派去担任猎人,所以每户都能获得六百到九百公斤的稻米。而且还有一点,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所以就没法离开这大沼的湖边了。
“在贺名河那边好像也有相同的事。”老婆婆接着说:“贺名河与安井河汇合之处,有一个名叫幡野的村庄,五年前被指定为香鱼的禁渔区,靠捕鱼为生的人们,有四十多户被命令搬迁出来,是的,那些人也都差不多,住在一个叫平取的地方,就像这样的小屋子里,到了香鱼的季节被派去捕鱼,按照捕鱼的人数获取大米。”
“这个禁渔区,”光辰略微思考了一下问道:“是为这里的藩主所用的吗?”
“所以才被指定为禁区的嘛。”
光辰慢慢地擦了擦嘴边,他不知所措的神情,望着那狭小阴暗的小屋内部,再看了看老婆婆的脸,不久,他在那里放下了缺了一个口的茶碗。
“那个,”光辰站起身,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好像无法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多谢你的茶。”他谢道:“让我在此休息,还请我喝茶,我很高兴,有机会再见。”
“让您说谢谢,那就太不好意思了。”老婆婆说:“要是您再路过,就请再来吧。”
光辰走出屋外,往后面过去一点,看了看后院的空地,在那里,——那位名叫市兵卫的老人,和刚才一样挥舞着锄头。就在挖坍了的峭壁下,他缓慢的动作,把那块裸露的赤土地面挖开,一边挖土一边独自在唱歌。
“——等待了五十年,也不过是同样的一年啊又一年,等待了六十年,也不过是同样的一年啊又一年。”
光辰手中拿着斗笠,似乎背上了什么重物似的,他迈开沉重的脚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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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9:郡奉行=管理各郡的行政长官。各藩国在城区之外设有数个郡的行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