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扫了一眼遍地尸首,叹道:“凉婉,你滥杀无辜了。”
“无辜?”凉婉却笑了:“我一直有个疑问,在这红尘中,无论是妖邪,还是仙门弟子,大多手上都沾了血,妖邪杀人当诛,为何仙门弟子杀人便是替天行道,他们死了便是无辜?”
掌门回她:“因为妖邪无端杀人,身怀罪恶,因为仙门弟子斩杀妖邪是为了保护苍生。”
凉婉垂睫道:“可这一切只是站在人的角度看,并非大道,人是红尘中的生灵,妖邪也是生灵,人为活命斩杀妖邪,妖邪为活命,为何不能自我保护而杀人呢?”
她笑地嘲讽:“好没道理。”
掌门沉默良久,他看着凉婉,女子依旧一袭白衣,却不像以前一样不染尘埃,那些星星点点的血污染红了她洁白的裙摆长袖,长鞭被血染成深红,手指上都是刺目的颜色。
即便这样,她造就无数杀戮,却依然像个神祇一般端然立在原地。
“凉婉,你是人,便该站在人的立场上,而不是妖邪。若是非要如此偏执,那我问你,草木鸟兽皆有灵,它们成为人类餐桌上的佳肴,被吞吃入腹,即便吃下它们的人本性善良,是否也是恶的?”
“自然。”凉婉淡淡道:“人性本恶,狼食兔为恶,人食禽为恶,妖邪食人亦为恶。”
她讽刺一笑:“都是恶,哪儿分什么高低贵贱,又说什么冠冕堂皇的‘为了众生,为了天下’这种鬼话,都是借口。”
“所以——无论辛离厄有没有主动害人,有没有戕害仙门弟子,你们都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了他。”
话题终于拐到辛离厄身上。
掌门轻笑一声:“你还在为他的事耿耿于怀?我当别人面,或许可以找个让他们信服的理由,但我觉得与你说话没必要扯那些。”
“凉婉,你想的没错,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会死,在云梦城他暴露厄运体质的时候,他就注定会死,你不可能关他一辈子。”
“非我族类,又是隐患,即便我不动手,其他仙门发现后也会出手的。”
“怎么总在找借口呢?”
凉婉无奈地叹了一声:“把‘恶’推到别人身上,或是找个合适的理由,就能将自己骗过去?”
她手握长鞭,漫无目的地在冰雪囚笼中赤足漫步,像是在思考什么。
稀稀拉拉拖拽身后的纤细锁链哐铛作响,那玄铁看着纤细,实际很重,于她而言却像不存在一般,并不影响行动。
她蓦然勾唇一笑,抬起手拂开乱在唇角的发丝,指尖血也染上双唇,清绝一生,此刻极尽妍色,魅惑又邪性。
“啊……我明白了。”她低声说。
“我明白了!”她大声说。
“我都知道了。”她连连笑道。
“明白什么?”掌门问。
“明白那些借口下藏的是什么,明白厄运体质和天灵的关系呀,还能是什么?”凉婉笑地越来越疯。
掌门扫了一眼她的长鞭,又道:“拜入天玄宗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你无法对我动手。”
凉婉“嗯”了一声,平静垂睫,百无聊赖地挽起灵鞭:“你到现在了还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