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又絮絮叨叨地劝了好半天后,施莺莺终于有了反应,年少高位的长空基地领导者忽然在精神世界里,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里不含任何意味,却仿佛将她日后的路都看完了,走尽了,而她在这个世界的命运,乃至这个世界的未来,都要因此尘埃落定:
“你看,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异。”
“你不懂人类,没有人类的心,只能按照‘人心叵测’的理念,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们。”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系统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论点来反驳施莺莺:
在机械盛行的星际时代,没有感情才是常态;像施莺莺这种能体察人心,有着与古地球上的古人类十分相似的喜怒哀乐的人,才是不正常的“基因残缺者”。2
“但我不一样。”在系统长久的、无言以对的沉默中,施莺莺开口继续道:
“我在见识过人心险恶,又被背叛过多次后,已然练得一手操控人心的手段,实不相瞒,这些话语虽然能令别人热泪盈眶,感动不已,其实根本不能打动我。可即便如此——”
她单方面终止了与系统的对话,只留最后一句回荡在精神世界中,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我也依然相信人性,相信未来。”
在精神世界以外的现实世界里,一人一统的对话全程不过耗费数秒钟而已,半点异常都没有。
于是施莺莺站在高台上,对着台下数百双或焦灼或疑惑、或不安或担心的双眸,宣告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是丧尸病毒抗体的持有者。”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比之前的对她身体状况的关心还要热烈千百倍的议论和询问声立刻哗然地汹涌了起来:
“施老板,你说的是真的吗?”
“怪不得这段时间来,你一直没有安排我们进行病毒灭活实验,原来是这样啊!”
“施老板,虽说这个消息的确能帮上我们的忙,但我还是得劝您三思而行。据您所说,这段时间的异能衰弱已经极大地影响到了你的健康状况,那么再从你体内提取丧尸病毒抗体的话,必然会造成更严重的、不可修复的损伤!”
不难怪他们的反应如此激烈,实在是施莺莺的这一举动太无私了,甚至可以说无私到了骇人的地步,就跟对着饿了快十天的灾民打开自家粮仓说“我这里有吃的”没什么两样——
但凡这帮人里有一个半个心怀不轨的,这便是开门揖盗,以身似虎!
然而施莺莺半点反悔的迹象都没有,还在继续道:
“长空基地资格最老的人们应该还记得,我在抵达这个基地的开头那段时间里,一直都在发烧,直到后来觉醒了精神系异能,我的病情才略有起色。”
“可我近日发现,原本只该存在于丧尸体内的晶核,竟然在我的体内也有存留。于是我便分析了一下它,便得到了一个让我本人都惊讶不已的消息,这枚晶核,赫然便是在我刚刚抵达长空基地不久,重病昏迷未醒的那段时间形成的。”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用她说了,但凡是个长了脑子的人,都能推断出这是怎么一回事:
施莺莺虽然在赶往长空基地的路上意外感染了丧尸病毒,但因为她本人是极为罕见的丧尸病毒抗体拥有者,所以这东西竟没能如常态一般将她变成丧尸,可部分病毒的功能依然留存了下来,将她的精神力压缩成了晶核。
对于颇受丧尸之苦的末世人民来说,这无异于天降福音,是生的希望,是未来的象征,更是末世结束的开始:
长空基地之前研发的,一直都是药剂,比如土壤恢复剂和异能恢复剂,因此航空基地实验室的人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次要研发的药剂,也是能够将丧尸消灭的药剂,仅此而已。
但在施莺莺承认了自己是丧尸病毒抗体的拥有者之后,这些可以说汇集着全国最顶尖智慧的学者们,也终于明白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要研究的,不仅仅是消灭丧尸的药剂,更是能够带给千千万万普通人和平安宁的疫苗!
如果这东西真的能够被研发出来,那么从此往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因为不慎受伤而被迫变成丧尸,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生离死别,不会有任何的刻骨悲伤。
在无数人炯炯的目光下,黑发蓝眸的长空基地领导者从高台上翩然走下,弯下腰去,将一位惊喜过度、险些跌倒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扶起。
她迎着这位年迈的学者似悲还喜、又因为要送她去死而满怀愧疚的复杂眼神,笑道:
“虽说‘功成不必在我’,但我愿亲自以身试药,所以功成必定有我。”
“除我之外,这四五年来,我再未见到任何一位丧尸病毒抗体的拥有者;可根据我的身体状况来看,留给我的时间,委实不多。”
她双手一拍,发出一道清脆的击掌声,回荡在人头攒动的实验室里,不绝于耳,便宛如与这些人、与长空基地,也与千百万尚且存活在末世的人定下未来的契约:
“所以行动起来吧,各位,我们还剩——也只剩最后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