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半晌后才语气滞涩地承认道:
“……你说得对,的确如此。”
“而且这种病毒也很奇怪。”施莺莺扫了一眼桌上的报告,这些天来源源不绝呈现在她面前的数据,已经堆成数座小山了,也就物质丰足的长空基地能拿得出这么多纸写报告:
“精神力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空之又空的东西,怎么会有病毒能够进化到可以直接以它们为食?它们简直不像是与我们同在一个世界的生物,更像是高纬度的生物投放进来的,类似于‘bug代码’之类的东西。”
说完这番话后,施莺莺便不在多言,倒是弄得就差最后一道身份没被看穿的系统本人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战战兢兢地问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上面’在针对你,那你打算干点什么?”
“这就是我正在做的事情。”施莺莺温声回答道:
“它想通过削减精神系异能的方式,让我的身体衰弱下去,引发长空基地的内部叛乱,让掌控力不再、威慑力不再的我死于我的部下之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可能一直都有人忠于我。只要给出足够的利益,任谁都可以背弃往日的誓言与情谊,对伙伴和战友痛下杀手,而我想,偌大一个长空基地,足以成为这种极具煽动力的筹码。”
哪怕在谈论自己未来将要经受的背叛和死亡之时,施莺莺的声音依然十分平静,可蕴藏在这份平静中的,是能够撼动天地的大威能,是人类精神中最璀璨的光辉:
“所以我要更快下手,先走一步。”
“我就算是被世界之外的伟力针对而死,也要死得有价值。我的死亡要为后人引路,要为他们破开黑暗,引来光明。”
——就这样,三日后,长空基地实验室里人才齐聚,无一缺席。
他们中的确有人心存疑虑,想要在今天从施莺莺这里得到个解释;有人虽有疑虑,但还是愿意相信施莺莺,觉得今天的会议可来可不来,但还是姑且来听一听;然而更多的人是被同伴硬拖来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怀疑过施莺莺的决策,眼下站在这里,只不过是碍于人情和从众心理而已。
“既然大家都在这里了,那么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施莺莺环顾了一下全场,开口道:
“我知道现在的工作强度让诸位十分为难,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如果异能衰退的情况没有好转,依然这样持续下去,那么再过一年,我就要死了。”
这个堪称爆炸性的消息尚未出口,施莺莺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她向来如此,从不以全部真心待人,哪怕决定借力打力、开诚布公,也要提前做好最坏的准备。
于是在她的命令下,长空狙击队早已在远处架好了最先进的晶核枪。这种枪支的子弹在造成贯穿性伤害的同时,还能斩草除根地造成爆炸性伤害,别说异能者了,就算变异丧尸来,也得被安排个明明白白。
不仅如此,她还请来了本该坐镇雷霆基地的谢北辰埋伏在暗处。在推断出自己和谢北辰在别的世界也有交情,而这人绝不是那种会对自己捅刀子的卑鄙小人之后,她利用起这人来更是毫不手软。
可以说眼下,放眼全燕都、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正在被空间系异能者和长空狙击队齐齐注视着的这间小小实验室安全。
然而出乎施莺莺意料的是,怀有异心、情绪浮躁的人,竟然……
如此之少。
正如她所推测的那样,这次的异能衰退与原主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实验室里的学者中,的确有几位侥幸觉醒了异能的人,但他们的脸色依然红润得很,颇有光泽,半点看不出来衰竭的迹象;可施莺莺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精准分析”的异能正在飞速衰弱下来。
原本在她眼中,会被自动分解成各种几何图形和函数图像的人脸、桌椅板凳、鲜花绿叶等画面,都在自动回归这些事物最本质的样子。她再也无法用这种特殊能力,在见到他人的第一眼便判断出他的品性是否值得信赖,是否够资格为她所用,进入长空。
——可在无数轮回世界里锻炼出的能力,是不会随着异能的减弱而消失的。
就这样,做好了最坏准备的施莺莺迎来了她意料之外的东西。
她看见了人心浮动,看见了人皆逐利,看见了背叛与离开。
有不少从别的基地被送来的学者们开始想,要不要将这个消息报告回去;也有不少长空基地内部的异能者兼学者们开始蠢蠢欲动,试图趁着这座一直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山开诚布公虚弱下去的时候,趁机为自己谋点好处,篡夺权力。
然而更多的人一听这不祥之言,便纷纷争先恐后地开口,或安慰她不要这么悲观,或恳求她告诉大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或满怀希望劝她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竟衬得心怀不轨的那些人的数量,看起来少得可怜。
数百人的言语交织在一起,那迎面而来的、半点不掺假的担忧,几乎要将未能算到这一点的施莺莺,给兜头淹没在这无边无际的,温暖的海里:
“这是怎么回事,施老板,你说清楚点!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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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你得说清楚点,我们才能帮得上忙。”
“是得了什么重病吗?是不是癌症?如果是的话,我在雄鹰基地有个认识的朋友,末世前是做医生的,只要你能造出相应医疗器械,我这就发电报让我们那边把这人押送过来给你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