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冲云门!”来人是他的师伯,往日对江誊一贯慈祥,此刻则是怒气冲冲,并试图用长辈的姿态威压他。
面前一圈都是他的长辈或者师兄弟,江誊原先是他们引以为豪的弟子,此刻却要如同仇敌一般搏斗,任谁的心中都不好受。尤其几个年纪小的师弟,在拔剑刺向江誊的时候甚至流出了泪,嘶吼道:“师兄!那是魔教妖人!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师兄快快住手!跟我们回冲云门,师父会原谅你的!”
“我们一同在门派的日子都不重要了吗!师兄!我与你相识快十八年了啊!”
“师兄!冲云门一直是你的家啊!”
“……”
是啊,冲云门一直是他的家,他们都是他的家人……但无论如何,此刻都不是阻拦他的理由。
剑气凝聚成一刹,江誊从左至右挥动九幽,浑厚的内力震荡,衣袖同发丝一并在雪地里翻飞,面前十数人倾力抵挡,竟然齐齐向后倒去,被硬生生震开好远。
江誊不再纠缠,施展轻功快速离开,没有多看这些人一眼。
裴远山同宋疏在一个断崖边交手,等江誊赶到现场,雪地里却只剩下了几滩血渍,鲜红而刺目。
头颅仿佛受到了钝物的击打,江誊头晕目眩,青筋暴起,他清楚裴远山的实力,更清楚现在的宋疏完全没有抵挡之力,即便他能活下来……即便他能活下来……
“孩子流掉了,人还剩一口气。”殷复寒手里沾着血,站在房门口,冷冰冰地对他说,“别进去,他不会想见你。”
江誊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凝滞了。
“江大侠啊江大侠,你纵有盖世武功又如何?”对方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振聋发聩,“你能保护他吗?你除了带给他伤害,还做了什么。”
话语锋利如刀,而他竟然……无力反驳。
寒冬凛冽,大雪纷飞,扑面的朔风狠狠割在脸上,江誊却完全觉不出痛意。他站在宋疏房门口,却没有勇气、更没有资格踏进一步,他甚至没有脸跪在他的床前,抚摸他柔软且苍白的面颊……为什么让他承受这些,明明他这样的好。
……他比所有人都要好。
竹节般的手指渐渐收紧,九幽在雪地里闪出刺眼的锋芒,江誊漆黑的眸忽然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寒光,如同失去了焦聚,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发出两声声音,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
“师父,又让那魔头逃了该怎么办?下次恐怕没法躲过大师兄了。”
裴远山受了重伤,冲云门一行人在山崖附近的一条小径歇息,几名弟子正在为他运功疗伤。
“休要再提那孽徒!”裴远山剧烈咳嗽,狠狠一咬牙,“他要跟那妖人去就去吧,我只当从未收养过他!”
弟子连忙上前安慰他,说大师兄只是暂时迷了心智,方才也并未对师伯师叔他们下狠手,劝他不要动怒。
忽然,雪地里发出轻轻的一声,一个白色的人影飘然落在了他们面前。
几人凝神看过去,先是一愣,然后脱口而出,“师兄……”
但是很快他们发现,江誊的神情他们从未见过,那漆黑的、空洞的眼眸,明明一身白衣,却仿佛沾着鲜血。
裴远山暗暗觉得不妙,苍白着脸起身,望向江誊的眸愤怒而复杂,“怎么?你要来替那妖人寻仇么?”
“江誊,你别忘了当年是谁救了你的命,是谁亲手把你养大,传授你武功道义,是谁——”
偏僻的小径传出几声鸟鸣,鸦雀振翅,扑簌簌抖落树上的积雪。
身着白袍的弟子眼睁睁地看着雪地上喷洒的滚烫血液,终于惊恐的叫喊出声。
江誊再一次抬起了剑锋。
……
宋疏找到江誊的时候,男人已经浑身欲血,双目猩红,平坦的山道上尸体横陈,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山林之间,天地之间。脚下皑皑白雪早已染成鲜红,那都是他同门师兄弟的尸体。
江誊走火入魔了,他杀光了前来追杀宋疏的全部人,他几乎……屠了冲云门满门。
视线早已被黑暗占据,江誊仰面看了眼日光,然后麻木地望向了白雪尽头。视线的一角,有人身着红衣向他走来,是天地间的一抹绝色,比鲜血还要艳烈。
宋疏望着那个沐浴在血光中的人影,癫狂、模糊,根本辨别不清神色,可是……指尖下意识把勾玉握在了掌心,是久违的了的温热触感。
——“只有你真正对那人动心,勾玉的灵力才会解封。”
天帝这样对他说过。
他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