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恕身为天台宗曼殊院的门迹,天台宗主,其实很多事也是无能为力。
日本佛教宗派内部的管理方式,类似于武家家臣团。宗主和家督一样,难免被下属裹挟。
严格的等级制度与挥之不去的下克上传统,简直是绝配。
平时万般忍耐,忍不住就拔刀下克上。看似上下尊卑有序,其实就是对人性的极度压制。弹簧天天往下压,总有一天会加倍弹回去。
而天台宗也难免在尊卑与逆上之间徘徊,掌舵者时常感觉力不从心。现在的觉恕上人,就是这般感觉。
她皱眉道。
“我们是去欢迎足利将军家的遗女,未来的足利将军。
织田家如果不敬上洛之仪,自有幕府申饬,何须你们越俎代庖。
如今倒显得是我们不懂规矩,日后如何与幕府相处?”
那名法师一时语塞。
当时情况突发,所有人都乱作一团。撤走的建议会被所有人接受,是因为谁都不愿意背锅。
如果不走,那么建议留下的人必然被怀疑是信仰动摇,这在宗教中几乎是头等死罪。
若是离开,即便于理不合,却是秉持忠贞信仰,无可指责。
别看法师团义愤填膺,其实这些人心里算得清清楚楚,肯定是选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应付。
觉恕上人当然明白她们的心思,苦笑摇头。
京都事变,足利将军家惨遭灭门,天台宗多年与大御台所交好的这份情谊,也随着他的逝世而去。
天台宗需要与新的幕府,新的足利将军沟通,不管日后关系如何,不能断了联系的途径。
可偏偏在双方即将接触的前一刻,闹出了日莲宗佛旗之事。
不管怎么看,这件事都非常诡异。仿佛是有人刻意在给天台宗与武家政权之间设置障碍,让双方失去信任的基础。
觉恕越想越不对劲,说道。
“你们要记住。
天台宗要沟通得对象是幕府,不是织田家。
这些地方大名迟早是要离开京都的,不论是当初的三好六角,还是今日的织田。不论她们如何强势,都只是京都的过客。
不要被这些外人干扰了我们的判断,幕府才是根本。”
法师团沉默半晌,一齐作揖行礼。
“谨遵上人法旨。”
一名法师问道。
“这次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应对失策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我们毅然回山,幕府的颜面受损,之后要如何补救?”
另一名法师提议道。
“听闻足利义昭殿下出身兴福寺,不如请高野山出面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