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顶撞,傅宗顺竟然不窜脾气。他兀自换了拖鞋,背手在客厅转悠一圈。
装修采用了开放式布局设计,总体很大,很空,一定程度上,符合傅昭南自由散漫的个性。
傅宗顺评价一句,你装修挺省事。
傅昭南到厨房倒了两杯白水,一杯自己喝完,一杯放在中岛台的餐垫上,是给傅宗顺准备的,但他并没有喊他,而是转身打开冰箱,拿了鸡蛋和西红柿出来,准备给自己煮一碗热汤面。
傅宗顺被茶几上一个酒架摆件吸引,它是黑色的麋鹿造型设计,实用性不强,但小鹿圆溜溜的肚皮猛一瞧像只怀孕的袋鼠,不伦不类,挺滑稽。
他端详片刻,觉得新奇,扬声问:“你还用这么可爱的东西呢?”
傅昭南循声瞥一眼,淡淡地说:“朋友送的。”
傅宗顺走过来,拉出中岛台下的椅子,坐下来,敏锐地问:“女孩子送的?”
傅昭南将西红柿切成块,态度不端正地回答:“你想认为是男的也成。”
傅宗顺不理他的混账话,很困惑地问:“你就没谈恋爱吗?你长得又不赖,应该挺多女生追的吧。”
傅昭南半真半假道:“是挺多的。”
“我看着家里很冷清。”傅宗顺喝口水,笑眯眯地询问:“怎么没带一个回来住呢?”
“太多了,不知道带哪一个。”傅昭南漫不经心说。
而傅宗顺也听出来了,儿子是在呲哒他。因为这话,跟傅昭南小时候问他要妈时,他对他说“亲妈没有,想当你妈的女人挺多,要不你捡顺眼的挑一个”有异曲同工之妙。
“臭小子!”傅宗顺说:“就挑一个听话点的。”
傅宗顺这人放荡花心,他活到现在从未有过一段稳定的情感。且截至目前来看,他依旧没有成家落定的打算。反正女人他不缺,于他而言,她们虽是“必需品”,但不能唯一论,姹紫嫣红才是滋味。
且他羞耻心淡薄,身为一个父亲,在儿子面前向来口无遮拦。
“我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女人太有想法,会让男人很累。”
“怎么。”傅昭南往铸铁锅添了水,宽大的手掌撑着岩板台,说:“你欣赏女人的眼光是什么优秀的基因吗?还得我继承。”
“听不听是你的事。”傅宗顺难得有个优点,就是我该说说我的,但我并不强迫对方接受我的想法,特别是在傅昭南的教育上,给予了很大的尊重,“万一被女生缠上,那是你的麻烦,甩不掉,就去负责。”
傅昭南无奈地笑:“像你对我一样是吗?”
傅昭南的眼睛生的亮,但因为眼尾下垂,压抑了眼中的清澈,突出了份冷冽,全然不似傅宗顺的钟秀。
傅宗顺总说,他像他妈,眼睛里就透着精明,会算计。
然而傅昭南从没见过他妈长啥样。
“咱俩能有父子缘分,那是修来的福分。能看着你在我身边长大,我挺骄傲的。”
傅宗顺的言辞难掩得意,因为药物影响,略有肿胀的脸庞润着光泽。
傅昭南辨别的出来,这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话。
他静静地注视他两秒,旋即背过身去,想着他自小习得的一个道理——人是复杂的,不能单单只看一面。
等水开,傅昭南往锅里下面条,多放了一簇进去,给傅宗顺做了一小碗。
父子俩安静地吃完时候不算早的一餐,然后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谈了两句公事。
撇去傅宗顺的私德,他的确有本事,更肯吃苦。
弄工厂,做电子元件出口,零几年迎着鼓励出口的风向而上,生意很不错。
傅昭南一直对他爸的公司没兴趣,他大学学的也不是贸易金融相关专业,是化学生物学,走清苦挂的科研路线。
傅宗顺陪伴在儿子身边的时间很少,起初没想到儿子是个沉默好学的,看他混到国外的实验室读了两年书,格外自豪。
但他并不赞同傅昭南毕业后继续呆在实验室,没成果更没钱。
男人没钱不行,傅宗顺坚持认为。
恰巧,他生活作风不健康,酗酒重欲,将身体搞垮了,就借此契机,让傅昭南回来帮他了。
现在外贸旺季将至,海运价格暴涨,加上今年航线在缩减,货物卸船慢,物流周期增加。
像欧洲的厂家定单子,一般要求50天交付,但现在光走海运就需要40多天,根本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