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起樾这次订的是个厅,靠外的雅座。
未推门时,宋洇就听到驻唱歌手沙哑的歌声,是首悲伤的情歌。
寒风随着推门动作扑入,入目是茶几上摆着的切花月季,缀着露水,被削了刺,插在素色花瓶里,氤氲淡淡的香。
衬着厅室后工业时代的暗色设计,有种金属与柔情的碰撞感。
宋洇多看了两眼,因为很巧,是她最喜欢的品种。
杏色的大公夫人路易斯,法国产的。
以前有个人掏空了口袋送她,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宋洇一眼便看到了喝得烂醉的周起樾,怀里还搂着位安安静静的小姑娘,长得不算漂亮,但白生生的,像是瓷娃娃,叫人一瞧见就想怜惜。两个人腻歪在一起,耳鬓厮磨,关系好得像是连体婴儿。
宋洇没犹豫,快步上前,直接从托特包里掏出密封袋,拆开后将合同和笔一同放在周起樾的面前。
周起樾一桌有七八个人,除了那姑娘都是男人,此时被宋洇闯入了,一时都噤声。
长卷乌发、明眸皓齿,一出现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众人的焦点,美得不可方物。
所有人都认出来这是谁,偏生就周起樾喝高了,迷迷糊糊地,还抱着小姑娘嘟囔:“怎么了?莽子不是要给你表演吹酒瓶吗?怎么不继续喝吗?”
小姑娘多少是知道宋洇这个人物的,之前也在周起樾手机里看过照片,她看宋洇分明是得意的,圆溜溜的杏眼直愣愣地盯着宋洇,有些傲慢。
她的小手轻轻地捏着周起樾的衣角,附耳亲昵:“周少,有人。”
周起樾还半醉不醒,拧着眉心,清醒了三分,郁闷:“谁啊?”
小姑娘的声音不大不小,软软的,但听着不太快乐,“宋小姐呗。”
宋洇给周起樾打的那十二个电话,十一个都是小姑娘挂的,最后一个是周起樾实在被铃声磨得没性子了,抢过来接的。
周起樾半睁着一只眼,看到来人脸都皱了起来,像是遇到什么痛苦的事情,暗骂了句“草”,他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心里烦燥得像是一堆稻草,闲话:“宋洇,你还真来了,大半夜的跑到会所,真不像你的作风。”
宋洇面色如常,却已经入了座,端着凳子就挡在周起樾前面,一句话也不想说。
周起樾“唔”了声,大概酒劲儿又上来,打了个酒嗝,脑袋晕得坐不正,问:“说吧,这次什么事?”
“签字。”宋洇在电话里解释过了前后起因,周起樾没听进去,那自然没必要再多废话,她帮周起樾拔了水笔笔帽,指了指签字的区域。
周起樾倒没反驳什么,提笔就写了。
写完后,大发慈悲地扔在宋洇面前,“行,签完了,”然后扬眉说,“你可以滚了。”
轻飘飘的,一副被烦到的样子。
宋洇没生气,将合同重新检查了一番,然后完整地放回密封袋,用白线缠绕好,稳妥地放进托特包。
她赶着把合同带回去给加班的同事,所以并没有逗留的打算。
可站起身准备走却听见小姑娘温温柔柔的提问:“宋小姐真就滚了?不说点别的什么?”
满载天真的语调和神色在宋洇看来有些低级,宋洇没搭理,小姑娘就生气了。
“周少的未婚妻也不过如此嘛,脾气真大。”
宋洇扣在托特包上的手顿住,看在“周”这个姓氏的面子上,扯笑解释:“不好意思,有点忙。”
小姑娘显然不大满意,站起身,咬着唇瓣,委屈:“我听说宋小姐不喜欢我们周少,却对周少死缠烂打,非要做周少的未婚妻,就是为了攀附周氏的权力。但现在我已经和周少在一起了,宋小姐总该有羞耻心,知难而退吧?”
宋洇低着头,像是听到什么让人发笑的话,漾出半丝笑容,她一笑,小姑娘便觉得落了下风。无他,宋洇太漂亮了,先前云淡风轻的,像是个移动的花瓶,此刻生动起来,便如稀世的珠宝拂去尘灰,露出珍珠与火焰,任谁都心颤。
勾人心魄,人间尤物,也不过如此了。
宋洇垂眼,鸦羽般的眼睫轻颤,提问:“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小姑娘口气不小:“只要你和周少解除婚约……”
宋洇打断,反问:“那为什么不是你和周起樾分手?”
小姑娘表情一瞬间难堪,手捏成拳,声音颤动:“你说什么?明明是你死缠烂打?你才是介入别人感情的坏女人。”
宋洇没理会“死缠烂打”这个描述,只是阐述事实:“你想我和周起樾解除婚约,但这事我做不了主,周起樾也做不了主,除了你俩分手,还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