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虔沉默了一会儿,嘴角一勾,捏了捏小莲奴的脸,拨转马头。
缘觉都快急疯了,带着近卫追出圣城,看到李仲虔和莲奴,喜极而泣——卫国公差一点就拐走小王子了!
瑶英理解李仲虔的苦心,不过还是动了真火,遣走亲随,对着兄长好一番训斥。
李仲虔盘腿坐着,乖乖地认错,做小伏低,陪尽小心,赌咒发誓绝不会再做这种糊涂事,还破天荒地主动找昙摩罗伽求救,总算让瑶英怒火稍平。
第二天,瑶英增派人手看着李仲虔,以防他脑子一热又想拐走外甥。
缘觉当上长史的第一天就差点弄丢小王子,愧疚难当,为了一雪前耻,主动要求跟着李仲虔,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李仲虔躲在房里不出门,几天后,搜寻了一大箱贝叶经和汉文经书送给小莲奴。
缘觉大惊。
李仲虔若无其事地拉着小莲奴的手,亲自带他去逛佛寺。
佛寺僧人看到他来了,一个头两个大,派出最能言善辩的寺僧前来招待。
李仲虔和颜悦色地和僧人攀谈。
僧人战战兢兢,缘觉嘴巴半天合不上。
李仲虔嘴角一撇。
既然莲奴对修道有兴趣,那他这个舅舅就得好好支持外甥,昙摩罗伽声名远播,小莲奴师承于父亲,又继承了母亲的聪慧坚韧,以后一定也能名震各国!
小莲奴喜欢的,就是好的。
……
……
……
这年开春节,小王子莲奴随父王昙摩罗伽一起出席祭礼。
开春节正好是他的生辰。
莲奴出生在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好时节,伯父毕娑每次见到他都会偷偷伸手摸摸他的小脑瓜,说要蹭点好福气。
有次正好被舅舅撞见,舅舅很生气,要和毕娑伯父比武。
莲奴手里捏着笔,瞪着一双碧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舅舅和伯父看,于是两人停止厮打,改成出去斗酒。
他们差点喝光阿娘储藏在地窖里的新酒,阿娘也很生气,罚舅舅和毕娑伯父去庄园帮农人摘葡萄。
舅舅和伯父不打不相识,后来经常约着一起去喝酒。毕娑伯父再也不敢摸莲奴的脑袋了。
广场内外人山人海,百姓争相挤上前,朝父子两人抛洒彩旗和鲜花,试图触碰他们的衣角,狂热的欢呼声如浪涛奔腾。
莲奴坐在大象背上,一身笔挺的王子礼服,努力挺直小腰板。
一个接一个百姓跪倒在道路两侧,神情激动虔诚,送上美好的祝愿,他记得父王的嘱咐,示意亲随扶起匍匐在地的百姓。
人群到处都是歌颂声和呼喊声,甚至有人激动得落泪,他到底年纪小,有些紧张,忍不住抬眸看向队伍最前面的父王。
昙摩罗伽端坐在宝座上,周围是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身处最热闹的红尘,接受众人的朝拜,他的背影却挺拔清冷,就好像在遥远的云端似的。
他偶尔转眸淡淡地扫一眼百姓,碧眸无悲无喜,广场之上顿时寂然无声,只剩下旌旗猎猎飞扬。
莲奴想起宫人们私底下议论,父王原来是王庭佛子,心如止水,不惹尘埃,后来还俗娶了阿娘,他不再是僧人,不过经过动乱以后,王庭人仍旧把他当成佛子爱戴。
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早,草木生发,群山间一轮旭日东升,天边云雾彩霞升腾翻涌,日光和霞光垂照而下,河川壮美秀丽。
莲奴跟在父王身边,看着父王抛洒麦种,跟着默念祝祷,脸上神色严肃,却忍不住在走神。
阿娘生病了。
祭祀过后有热闹的赛马和比武大会,阿娘本来要来观看比赛的,连要穿的衣裳和皮靴都准备好了。
阿娘像壁画上的神女一样美丽,莲奴觉得阿娘是世上最美的人,每次阿娘穿了什么衣裳,宫里的人会争着效仿,所以前几天总有人打听阿娘会在典礼上梳什么发型,穿什么衫裙。
后来传出消息阿娘不去观礼,服侍莲奴的宫人悄悄议论:王后提前回王宫,王忽然紧急召见医者,这几天上午匆匆见过大臣后就待在内殿陪伴王后,王后一定是身体不适。
今天阿娘果然没来出席大典。
莲奴早上出门的时候去拜见母后,阿娘躺在软榻上,笑着帮他穿上礼服,看起来精神比前两天好,但一直没有下地,坐起身的时候,父王立马弯腰去扶她,眉头微微皱着,低声嘱咐她:“好好躺着,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