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贞眉间微动。
郑璧玉给他斟了盏热茶,“七娘没学过武,听说摔得不轻,这段时日一直躺着养伤,没下过地。”
李玄贞握紧茶盏。
那天她被他扔下马,起身时一点异常都没有。
他不知道她摔伤了。
若在以前,他们还没有决裂时,她会直接告诉他:“长兄,你把我摔伤了。”
因为对他抱有希望,所以坦诚、执着。
现在不会了。
她宁可忍着剧痛爬上马离开。
李玄贞一杯接一杯地吃茶。
直到宴散,他没有开口说什么。
沉默中,侍女过来传话,朱绿芸请他过去。
他起身离开。
侍女收走他的茶盏,忽然轻声叫了一下,朝郑璧玉叩首请罪:“殿下,奴不是当心的……”
郑璧玉朝侍女看去。
侍女抖如筛糠,面前的托盘里,一只上好的绿玉茶盏碎裂成了几块。
郑璧玉拿起茶盏细看。
李玄贞刚才一定很用力,茶盏都叫他捏碎了。
“没事,你下去吧,是我不小心跌了茶盏。”
侍女千恩万谢。
……
王府。
宫中大宴,府里也张灯结彩,装饰一新,院中燃起巨大的庭燎,内院侍女、仆从围着火堆歌唱、踏舞、吃酒,通宵达旦。
李瑶英也坐在火堆前,怀里抱了一把黑漆琵琶,手指随意拨拉丝弦,李仲虔的几个侍妾围坐在旁,或抚琴,或吹笛,或鼓笙,或拍鼓,曲调欢快。
明天就是元日,瑶英原本等着李仲虔回来一起守岁,前几天接到信,李仲虔遇到几个旧友,被绊住了,年后才能回京。
怕她生气,送信的人一并带回珍宝一大箱,还说李仲虔再三保证会尽快赶回来。
瑶英没有生气,谢无量逝世后,李仲虔疏远了所有故友,他看似放荡不羁,其实心事沉重,他能暂时放下重担,和投契的朋友游玩,她反倒希望他多玩几天。
长刀始终悬在头顶,随时大祸临头,正该及时行乐。
反正逃不掉一死。
“你告诉阿兄,京中诸事稳妥,等过完上元再回来也不迟,不过酒一定要少吃。”
到了除夕,瑶英先派人进宫看望谢贵妃。
她那天在城门洞摔下马背,崴了脚,胳膊肩背酸疼了好几天,干脆说自己摔断了腿和胳膊,躲在家中清净,只每天派人去宫中问安。
李玄贞贵为太子,肯定不愿让人知道让她受伤的事。
不出瑶英所料,东宫果然沉寂下来,李玄贞一连半个月都没出门。
瑶英放下心。
等侍女回来说谢贵妃一切都好,瑶英命人关上大门,跳下床,和侍女仆从一起过年。
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每个年都要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