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过堂后,就是洞房。
在被哄闹着送入洞房后,谢非言糊涂的脑袋骤然清醒了几分。
他下意识感到这个梦在这里打住就足够了,毕竟他的羞耻心不足以支撑他完成整个成亲的“流程”。
然而当那个年轻的美人反手将门关上,将门外的一切声音与颜色都抹去,唯有他的容光笼罩着这一方小天地时,谢非言却感到自己的腿像是被定在原地,脑袋里也乱成了一团浆糊。
那个年轻人向他步步逼近,每走一步就会长大一些,而待到他走到谢非言面前时,他便是成年后的模样。
高大,俊美。
仙人之姿,举世无双。
他外表冷如冰霜,待人不假辞色,但却怀着一片赤子之心,心中的原则从不因任何事任何人而屈服。
他是最纯粹的人类,是最无暇的神灵,是谢非言见过的最纯净的光。
但这样好的人、这样叫他放在心中珍惜的人,却是红了眼眶,质问他道:“为什么要骗我?”
谢非言恍惚了一下。
这一刻,谢非言分明还在新房,但他面前的沈辞镜却似乎变成了那个在白玉京山下被他伤透心的人。
“为什么要丢下我?”
那人步步迫近。
“为什么不爱我?”
那人声声质问。
“为什么……就连骗我都不能骗到最后?”
那人眼眶通红,盯着他的模样像是凶恶的兽,但当那人的手落在他的面上时,却依然克制温柔。
“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只要你骗我,我就会信你……那为什么不肯再继续骗我?”
那人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温柔厮磨。
“再骗骗我吧……再说爱我吧,阿斐。”
谢非言心脏处空荡荡的地方,终于在一百年后感到了延迟的疼痛。
是痛得恨不得将心都挖出来给对方看的痛。
分明是他亲手打破那人对他的信任、粉碎那人对他的眷恋,也是他亲口将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从根本上否定,好让那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他,再也不会爱他,也不会为他注定的死亡而动容……这一切的一切,分明是他自己做下的事,可这时,谢非言依然感到了痛。
人心正是如此,人性正是如此。哪怕走在自己认为正确的路上,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但在夜深人静之时,在允许自己放肆的梦境里,却依然会为此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这一刻,谢非言突然庆幸眼前的人不是真的,庆幸这样的痛并没有当真降临在那人的身上。
因为谢非言总是舍不得那人痛的。
因为那是他最喜欢,最珍惜,最想要保护的一颗心。
谢非言喃喃轻语:“对不起。”他凝望着这张阔别百年的面容,心中的渴望与思念再不用压抑,“对不起,小镜子,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过得比我好……我爱你,我爱你啊,唯有这件事我从未骗你。”
“你骗我!你明明一直都在骗我!”那人发狠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但待到真的渗出血后,他却又松了口,眸光复杂地看着那细细的血色,像是怨恨,又像是不舍,“你总是在骗我,你从未答应过我任何事,你也从未爱过我……”
“不是的。”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