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极笨拙的吻。
与其说它是吻,不如说是这张嘴的主人想要用它来堵住另一张嘴,好不叫那令他失落难过的话继续响起罢了。所以一个吻笨拙极了,毫无技巧,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凑上来傻乎乎地一啃。
然而那一股似曾相识的清冽,与一种近乎幻觉的甜蜜,却再一次萦绕在谢非言鼻尖。
谢非言惊呆了。
这一刻,一股细细绵绵的痒意再度从他指尖漫开,飞速盘踞在他心间,令他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不过还好,这个吻飞快地结束了。
于是谢非言迅速回神,勉强压下自己面上的烧红,恼羞成怒:“你到底在做什——”
这一次,谢非言的话语依然没能说完。
因为这个吻的主人竟一鼓作气,再一次亲了上来。
而这一次,或许是因为一个意外,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不小心轻咬了一下谢非言的下唇,而后,在谢非言吃痛退缩时,他像是一只心怀歉意的小兽那样,轻轻舔了舔自己刚刚咬出的细细齿痕。
“唔!”
这一下的意味,已经超出了之前所有的总和。
如果三年前的第一次亲吻,是带着调笑的戏弄,而在广陵城的那次亲吻,是酒意上头的冲动,那么这一回……这一回,就太超过了。
谢非言一惊,全身都腾地烧红起来,伸手想要去推沈辞镜。
然而他过分强烈的反应,却像是为对方指明了什么方向。沈辞镜只犹豫了瞬间,便立即在谢非言挣脱的前一刻按住他,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更近,而后再一次轻轻舔过那道齿痕。
“你……唔……”
年轻人一点就通,聪明得过分。他吞下了谢非言恼羞成怒的话语,食髓知味,向着更深的地方探去。
于是,谢非言再一次嗅到了那甜蜜的幻香。
谢非言的身体是热的,心却是冷的。他的心中总是充满了怒火,这样的火烧干了他的血,也烧干了他的心。所以当那火焰熊熊燃起时,谢非言感到过痛,感到过怒,感到过不甘……还有冷。
那是挥之不去的冷,是再如何点燃自己也无法挥去的冷。
但这一刻,他感到了热。
沈辞镜的身体是冷的,微凉;沈辞镜的血是热的,微暖;但沈辞镜的心却是滚烫的,一腔真挚,毫不保留,全心全意。
谢非言是这样喜欢他的真挚与坚定,却又是那样害怕他那颗过分滚烫的心。谢非言害怕自己不值得这样的好,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令这样的心意冷下去,害怕终有一天这颗心的主人提起他时,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是他啊,曾经认识”便再无下文。
所以当谢非言得知自己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虽然心中苦涩难过,但其实也隐隐松了口气,认为或许是老天都在让他们冷静一下,不要这样轻易决定一段关系的开始。
可是当对方的气息靠得这么近,当这个小混蛋用这样年轻气盛的热情来宣告他的主权时,谢非言恍惚明白他其实还少怕了一样东西。
他还应当害怕自己已经逐渐化作余烬的心,也会因这样的赤忱和热情重新回暖;害怕自己会动摇心中的愤怒和决心,重新从一只天不怕地不怕的恶鬼化作会哭会笑的人。
“够了……够了!”
谢非言感到了害怕。
他挣脱了沈辞镜的禁锢,踉跄后退。
他不敢再想更多,不敢再靠近那个会令他的心脏逐渐回温的人,勉力压下自己脑中的一片混乱,说:“等一下,我刚刚想过了,我们果然还是——啊!”
谢非言心慌意乱地后退,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退到了床榻附近,因此他一个踩空,身形一晃就向后倒去。
沈辞镜捉住了谢非言的手,却没打算捉住他的人,反而是顺势将谢非言压在床上,禁锢在一个更狭小暧昧的空间内,然后在谢非言的拒绝出口前,再一次亲了上来。
沈辞镜深深地亲吻这个口是心非的人。他细细地吻他,将谢非言那明明是在渴盼他靠近却又偏偏要冷漠拒绝的话堵住,也将对方所有藏在拒绝之下的喜欢贪婪吞下。
——眼前的这个人,是这样喜欢他。
当沈辞镜向谢非言靠得越近,他就越发感到谢非言竟是这样地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