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谢时晏回想起自己跌宕起伏的前半生,曾跌落谷底,也曾站上云端,什么都经历过,苦也好,甜也罢,至少在此时,娇妻幼子皆伴身侧,他这一生,值了。
“谢时晏,你是个混蛋!”
李昭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模糊了脸庞,她咬牙道,“还没怎么着呢,现在就认怂了?!”
“我告诉你,你若真死了,我不会伤心的。”
她擦擦眼泪,声音带着哽咽,“我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你当你是谁?我非你不可吗?青羽还等着我呢,你死了我就立刻带着你的金银改嫁,让安儿喊他爹。”
往常谢时晏听见青羽这个名字都黑脸,今日却异常平静,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韩青羽,确实是个能人。”
不仅从当年的谋逆案中脱身,这些年皇帝和他多次绞杀,他竟能全身而退,手下一帮党羽,至今仍藏在民间,伺机而动。
此时,他尚有些庆幸,庆幸他喜欢昭昭,至少,他不用担他伤害她。
“如果他当真待你好……”
谢时晏说到一半,却怎么也不肯往下说了。最后,他笑了笑,定定看着李昭,“我好像一直没对你说过……昭昭,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还有,我心悦你。”
在很早很早之前,他就喜欢上她了,比她以为的还要早。
当年新科状元打马游街,那惊鸿一瞥,动心的岂只她一人?
说完,谢时晏仿佛完成了什么使命,他嘴角微微上扬,慢慢阖上了眼皮,任由意识渐渐模糊……
他没什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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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云蕙截住她,“嗳,殿下?您眼睛怎么了?”
李昭摇摇头,她如今说话的心思都没了,云蕙却道,“前厅有人拜访,是大相国寺的阿难师傅。”
阿难?元空大师身边的小沙弥?
旁人可以不见,但元空大师待她有恩,她不能失礼。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前厅,果然,中央一个小和尚站得板正。
“施主,别来无恙。”
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个僧礼。
李昭躬身回了一礼,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孩子而敷衍。
她苦笑道,“小师傅多礼。可是元空大师出关了?我……我近来实在繁忙,待有空闲,定去拜访大师。”
她尤记得,元空大师在几个月前闭关,恰好避开京中厮杀。
阿难沉默着,低声道,“师傅,圆寂了。”
李昭微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竟是如此……”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她离京前,她还记得他们曾手谈过一局,老人精神矍铄,目光清明,比她这个年轻人还要康健。怎么就、忽然走了呢?
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