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邓秀宁梳洗好出来后,李晓红就发现她和刚刚那有气无力的样子,完全不同了,这时候的邓秀宁,比她平时的样子显得还要精神。
两个人和朱凤英去说了一声,朱凤英叹息说:“你们能不去吗?这事儿造孽啊!”
朱凤英不懂什么革命啊反动啊之类的东西,但是她觉得,老师们那种聪明有能力的人,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邓秀宁低声说:“奶奶你放心,我们心里有数的。如果我们真的去反老师,岂不是要现在家里反了阿姨?”
朱凤英还有点琢磨不透她的话,但是邓秀宁和蔡解放已经出门了。
等到搭上了车,才发现人还真是不少。
不仅在城里读中学的学生,都要去城里了,连本来只是在读小学的人,也要去城里了。
邓秀宁低声和蔡解放抱怨说:“他们跟着凑什么热闹啊?净添乱。”
蔡解放也压低声音,说:“驻地的学校,不太适合闹,老师都是军属,闹起来不太好看。我估计他们也是被家里教育过,不能对老师乱来的,他们没法子,就想去城里过过瘾了。”
过过瘾这个说法,虽然很令人无语,但是蔡解放说的是事实。
如果说中学生是青瓜蛋子,那小学生们就更加弱了,中学生好歹还能明白革命是个啥,而小学生们估计以为就是唱大戏,搞事情呢。
“他们也没人领着,希望别走丢了。”邓秀宁说。
他们虽然小,但到底也还是邻居,个个都是认识的,邓秀宁也希望他们别遇到什么危险之类的。
蔡解放努了努嘴,说:“怎么没人领着?你看看那是谁?”
邓秀宁看清后,十分惊讶:“吴二妮?她这是干什么?”:
“听说这次,她们学校也有老师会被批斗,所以她肯定要去看看热闹。”
邓秀宁一下子明白了:“她肯定恨着自己原来的学校呢!这次去看,也是想出口气吧,如果能够报仇就更好了。”
以吴二妮那小气的性格,这完全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
当然,自从离开学校以后,吴二妮的日子也过得十分不好,每天都是在干活,看到她不是在院子里洗衣服,就是摘菜之类的,就算是出去玩一会儿,也得先看紧弟弟妹妹,不然回去就是一顿毒打。
邻居们也确实是隔三差五就听到她家打孩子的声音,吴二妮应该是挨打最多的那个。
平日里,吴二妮就是受欺负受欺压的那个,突然有了这个运动,她简直是终于等到了属于她自己的春天似得,哪有不趁机出来放松的?
看着现在的吴二妮,邓秀宁只觉得她面目可憎,十分可恨,先前还因为她经常被打而有点点同情,现在是一点同情都没有了。
很快车到了城里,大家都下了车,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虽然大家来的地方一样,目的地也一样,可是几伙人并没有过多的接触,特别是吴二妮领着的那群小学生,理都没有要理一下邓秀宁他们的意思。
大家都聚集在学校的礼堂里,底下是挤挤挨挨的人群,台上的批斗早已经开始了。
十好几个人押着跪在台上,脖子上挂着各种罪名之类的牌子,台上还有人在慷慨激昂地讲述着那些老师所谓的“罪恶”和反革命行为。
氛围十分热烈,许多人在下面都狂热地回应着,好像每个被批≈斗的对象,都是罪该万死的。
邓秀宁的眉头皱得死死的,原来给人定罪,连证据都那么薄弱,甚至连证据都不需要,就可以凭空指责人家。
所有的老师都垂头丧气的,一副认命的样子,但是也有性格激烈的,挣扎站起来大喊:“我没有!那不是我干的!你污蔑我!因为你没做作业我罚你站,所以你现在来报仇了!你就是说瞎话!”
可是,他喊了也没有用,反而是让群情更加激愤了,许多人挥舞着手臂喊:“打倒他!打倒他!打倒体罚学生的老师!”
立马有几个高大的男生冲了上去,对着那个老师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很快那个老师就被打得像一只虾米似得,蜷缩在台子上,哼都哼不出来了。
打了人的人,反而露出了轻松快意的表情:“我们打倒了他!”
看着台上的这一幕,邓秀宁有些不忍地偏过了头。
这样反抗的老师会被毒打,那些老老实实挨批的老师,也会被找理由毒打,因为他们“罪大恶极”,所以一定要用拳头教他们重新做人。
邓秀宁觉得肯定是因为这儿的人太多了,所以让她觉得有些窒息,于是她说:“蔡解放,我头晕,咱们出去吧!”
蔡解放看她脸色发白,似乎还有些站立不稳了,忙将她扶住了,带着她出了礼堂的门。
离开了老远,还能听到里面喊出来的震天响的口号。
“喝口水!”蔡解放把水壶拧开给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