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晋擎想求个辅佐幼帝,独揽大权的摄政王位,却不想,竟是为了赐婚而来。
这桑家九娘子又是何许人也,竟有这大的魅力。
不过天子已经没心情再去揣测晋擎诡谲的心思,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
“既如此,那么你晋擎就用这位桑九娘子起誓,以你一生,拥护我儿,不可有乱臣之心,否则你和这位桑九娘子,即便修成姻缘,也长久不得,寥寥数载,便形同陌路,一别两宽,此生再不复见。”
张信默默听着,心头一紧,把脑袋埋得更低,更不敢看身旁主子的脸色了。
天子这临了也不忘给世子添堵,哪里不顺就往哪里踩。
桑九娘子,都快成世子的一大心病了。
走出密室,晋擎拾级而上,头也不回,只淡淡几字。
烧了吧。
然而没走几步,晋擎忽然捂住胸口,弯下了腰身,一口血吐了出来,溅落到青砖上,晕开一团团的暗色。
张信一看,像是毒发的征兆,赶紧把主子扶住,搀到了一边。
解毒药早已吃完,这几日世子都是在强忍着,再寻不到新的药,怕就不好了。
杯盏碧莹莹的茶叶载沉载浮,一如人这一生,浮浮沉沉,总没个落定。
桑柔望着茶水,入了神。
她方才进屋看了那人,面色是白的,但这种白,又与他以往的冷白不同,那是一种惨然的白,眼皮底下透着显眼的青紫之色,昭示着此人极不正常的身体状况。
桑柔记忆里的男人,从来都是意气风发,运筹帷幄,事事尽在掌握之中。
而此时的晋擎,脆弱得如同一碰就碎的琉璃盏,稀有得很,也让桑柔从另一个视角再度认识了这人。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无所不能,神通广大的。
张信在一旁,说得口干,捧着身前的茶盏饮了一大口。
这些日,发生的事太多,但很多不能讲,他只能挑一些能说的讲给桑柔听。
密诏那一段,还得先帮世子捂着。
“皇后和太子实在太苦,又是世子的亲姐和外甥,世子怎么能忍,那摩诃死不可惜,只苦了我们世子,被两种毒药折磨得日夜煎熬,还得强自忍着,不让戎人看出端倪,到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
“我已经把身上的解毒良药全都拿了出来,他服用后,身体虽虚,但也不至于只剩最后一口气。”张信说得夸张,桑柔听不下去,只能打断。
张信摸摸鼻头,笑一笑:“还得靠桑姑娘出手,说来也是姑娘和世子有缘,正巧这个时候,姑娘就来了。”
这话,桑柔不接,转而道:“皇宫戒备森严,你们是如何出来的。”
总不可能跟她一样,当了回运香工。
晋擎那样的人,未必舍得下身段。
张信眸光闪了闪,含混道:“总有办法的。”
一看张信这样,桑柔就知事情不简单,随口一猜:“你该不会去找了那位戎人王后,并许诺了她什么。”
晋擎当时已经毒发昏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人摆布的份。
张信呵呵干笑:“那时情况万分紧急,我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然而这事儿乃我一人做下,与世子无关,桑姑娘可别怪到世子身上,世子是不知情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桑柔愈发好奇了。
这个张信是个鬼才,有急智,胆子又大,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好像也不奇怪。
张信一脸无奈。
他只是扮了一回世子,一度春风后,许了王后一些承诺。
但事态紧急,世子必须尽早离宫,寻良医救治,他已经别无选择。
张信面色一改,朝桑柔正正紧紧地作揖:“我家世子洁身自好,守了二十年的童子身,珍视异常,还请桑姑娘代为保密,切勿提及。”
桑柔瞧着张信,心道这人滑头得很,怕东窗事发,被主子责罚,干脆拉着她下水,一起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