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瘾头似的一个传一个
这日,摩诃的父亲蒙拓再次进宫向大王子讨说法,他子嗣本就不丰,随着野利王南征北讨,身上大大小小地受了不少伤,对子嗣也有影响,如今膝下唯有摩诃这一个成年的儿子,正是建功立业,有出息的时候,却莫名其妙暴毙在宫中,大王子拖拖拉拉好几日,连个死因都查不明,更不提缉拿凶手的事儿。
这个女婿不上心,蒙拓只能厚着一张老脸,隔三差五进一趟宫,向大王子施压,势必要讨回公道,以告慰儿子在天之灵。
大王子烦心事本就一堆,老岳父还不体谅,步步紧逼,只顾自己死去的儿子,却不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考虑。
“还要我怎么查,赌局是摩诃自己应下的,没人强迫他,那毒也确实轻微,几个宫人服用了,只是闹闹肚子,谁又能想到,在摩诃身上发作却是这样的重,下药的宫人跟随我十几年,出生入死,过命的铁杆,不可能有二心,还有那晋擎,从头到尾坐那里未离开过,就算想要诬陷到他身上,总得有个由头,我是未来的野利王,无缘无故地对人栽赃陷害,叫我拿什么服众。”
大王子在西京住久了,多多少少受了中原人的影响,光凭武力暂时能把人压制住,可面服心不服,时间一长,人心野了,愈发难以管束。
蒙拓在关外待得更长,管不了这些,任由大王子如何解释,他全都听不下去,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便把酒壶一摔,瞠目圆瞪:“管你能不能服众,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管他晋擎还是哪个,总要有个人为我儿偿命。”
换个人,这样对着大王子讲话,已经是僭越,以下犯上,大王子早就命兵士拿棍棒叉出去了。
大王子虽不会处罚蒙拓,但面色已经很不好看,胸口憋着一股子的火,板着面孔:“晋擎是王后要保的人,暂时动不得,待我真正——”
“大王子血性被这西京的美人美酒磨灭,我可不吃这套。”
说罢,蒙拓抽出了腰上挂着的弯刀,一副要同人拼命的架势,气冲冲地离去。
大王子捂着额头,一腔的烦闷无处可消,只能埋头喝闷酒。
兀术一旁瞧着,陪笑脸开解道:“大王其实没必要这么困扰,您已经足够尽心了,任谁也说不得您一个不字,要怪,只能怪蒙拓将军脾气大,连大王的话也忤逆,私自去寻晋世子报仇,这就怨不到大王头上了,你该做的都做了,他们好不好的,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这话听着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大王子烦躁的心情稍有缓和,眉头一展,提了酒壶正要畅饮,忽而,下腹隐隐作疼,一股急欲纾解的坠胀感奔涌而来,大王子再次变了脸色,近乎扭曲。
“恭桶,快提过来。”
长长的宫道上,蒙拓气势汹汹地去寻晋擎算账,却在半路上打了个阻,捂着肚子,大嚷了一声,茅房在哪里。
一时间,天昏地暗,风云变色,像有瘾头似的,一个传着一个,无论高低贵贱,差不了多少,纷纷中了招,贵人们一人占着一个恭桶,有的干脆就歇在恭房里不出来,下人们就没那么好命了,争先恐后地往茅房里挤,排着队儿进去,一桶满了,很快又换了一桶。
沉甸甸的夜香桶,还未等到天黑让人来收,就被宫人们主动往掖庭里送,倒到往宫外运的大桶里,再简单冲洗过后又赶紧提回去,不然堆得太满,再坐上去,那味儿,自己都想吐。
利兰为了练出中原女子的杨柳腰,有意节食,吃得极少,喝的也不多,没身边宫人症状重,但好歹损了气色,原本想去寻晋擎,可从恭房出来,对镜照了照,烦躁作罢。
见宫人一趟趟地往茅房跑,利兰记挂着世子,抓了个宫人,命她去世子那边看看,又唤了管事的嬷嬷过来,叫嬷嬷到各宫走一趟,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为何这么多人都泻肚子。
“你把几个医官都带上,该用药的用药,该处治的处治,务必稳住众人的情绪,不可制造动。乱出来。”
嬷嬷瞧着利兰,欲言又止。
利兰眉眼一瞪:“说。”
嬷嬷掂量着道:“回王后,大王在世时,宫里原有的太医逃的逃,死的死,现在的医官,都是我们自己从西戎带来的,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怕是不大会治,还说,兴许就是中原人常说的时疫,治不好的。”
“不会治,那要他们有什么用。”
利兰怒上心头,忽而腹中一阵不适,她捂着肚子,想发火也没工夫了,咬着牙道:“快把恭桶搬来。”
她连走到恭房都不愿意了。
为了避人耳目,晋蕙和李璋做足样子,一趟趟地往恭房去,面上多涂了一层粉,显得愈发的白。
倒是晋擎,闷在屋子里不出来,王后派人来问候,他也只是打开门露了个面,表明他还在,以冷峭的神情示意宫人可以放心地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