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外头下了暴雨,他做了噩梦,梦中惊醒,去找母亲,到了母亲房门前,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他害怕又担心,悄悄推了门,躲在了屏风后面往里看,就见一个未着寸缕的大胡子男人掀开床幔走了出来,捡起散落在地的衣服往身上套,而另一个男人得到允许后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紧接着,层层叠叠的床帐内响起了女人痛苦的叫声。
那声音,分明很熟悉,又异常的陌生。
李璋从未听过母亲那样叫过,扭曲到了极致。
而他的父皇被捆绑在了角落里,发出更为愤怒的咆哮,不知何时挣开了绳索,捏着一片极为尖锐的茶盏碎片朝背对他还在穿衣的野利王冲了过去。
满目血红,李璋一步步退开,吓得跑出了屋。
他的母亲在受苦,父亲也在受苦,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李璋抹掉眼角的泪,单薄的身体因为悲痛而轻轻颤抖,哑着声道:“舅父,我是不是很没用,只会拖累母亲。”
那个闯入帐内的年轻壮汉,最为凶悍,每回碰到了,这人总要将他拎起,警告一通,要不是他有个好母亲,他早就身首异处了。
所以,李璋怕了,也不爱出门了,只想守在母亲身边,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他看紧了母亲,母亲就不会再受欺负了。
久久不语的晋擎闭了闭目,双手握成拳头陷入了掌心,因为极度用力,指尖嵌进肉中,不多时,竟有丝丝血痕渗了出来。
汹涌的情绪一压再压,晋擎克制了许久,异常平静地问:“那个人是谁,你若见到了,指给舅父看。”
野利王已死,无从追究,但活着的人,必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晚,大王子再次设宴,款待晋擎。
这回晋擎带上了李璋,张信跟随晋擎多年,又惯会察言观色,敏感察觉到主子情绪不太对,在宫中又无别的助力,只能让人去请王后。
有了利兰的警告,这回大王子收敛多了,不比之前那么放浪形骸,自己搂了个侍妾,又叫来妻舅摩诃作陪,满是横肉的面上堆砌笑意:“听闻世子酒量极好,少有对手,我这大舅哥也是千杯不醉,不如你们比试比试,看哪个才是真正的海量。”
摩诃早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晋擎身上,听到这话,更是兴致大起,不等晋擎回应,自己已经从案几上抄起了酒壶,哈哈大笑:“那我就先干为敬了。”
晋擎冷冷望着对面的男人,直到一旁的李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面上露出惊惧的神色,低低一声,用只有晋擎能够听到的音量道,是他,舅父,就是他。
闻言,晋擎面容愈发冷峭,眸中凛冽桀骜,透出一股蚀骨的寒凉。
晋擎将侍从捧上来的酒壶推到一边,毫无温度地轻笑了一声,略带鄙薄道:“光是拼酒有何意思,大王子是见过世面的人,要玩就玩点不一样的。”
大王子被晋擎的话激起了兴头,忙问:“怎么个不一样,世子说说看。”
晋擎面不改色,从容道:“在我江中,真正的男人,比的是胆量,三杯酒水里,其中一杯带了毒,谁先饮到就算输,正应了那句古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没那个命就怨不得人了。”
话一出,场上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拼酒最多伤身,鲜少致命,但饮下毒酒,就是另一回事了。
晋擎一眼扫过众人,最后落定在面色不大好看的摩诃身上,讥笑道:“我看你像是个勇士的样子,但愿我没看错,不然中看不中用,也配不上大王子的器重了。”
话锋一转,晋擎看向大王子,不无遗憾道:“在我中原,尚且有人与我赌上一赌,可到了这里,却再难寻到对手了。”
摩诃被激得一下站起,怒目圆睁:“世子这是看不起谁,不过一杯毒酒而已,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张信见自家主子铁了心,着急不已,又不能表现太过,灵机一动,想了个折衷之法:“不管赌大赌小,只为个乐子,不宜较真,不如请大王子准备一种毒性较弱且有药可解的放到酒水里,即便喝下,也只是短暂不适,权当分个胜负罢了。”
闻言,大王子面色又是一改,指了指张信夸了一嘴:“不错,你这想法很好,就这么办。”
晋擎若是饮到毒酒,死在这里,算他自己倒霉,谁让他提的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