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大雨依然下个不停。
位于纪堂寨的中心,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议事堂内,气氛仿若外面的天气一样阴沉而压抑。七八个山民打扮的老者正团团围坐一起,跟汪秀清就圣物的归属起了争执。
对于汪秀清要把圣物归还唐家人的说法,其中一名老者率先道:“我不同意。”
他轻轻在桌上磕了磕手中的烟枪,慢条斯理地看向众人:“圣物是我们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是所有族人共同拥有的,凭什么来个唐家人就要把圣物带走。当初我不同意给唐春来,现在也不会同意给别的唐家人。”
“好,七叔不同意,那其他人呢?”
坐在中央的汪秀清眯着眼打量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左侧的老者身上:“二叔怎么说?”
汪秀清提到的二叔,正是跟唐春来一直保持着联系的老人。
闻言,老人垂着眼岔开了话题:“大雨已经下了六天了,光是纪堂寨附近就发生了好几处山体滑坡,地里刚种的麦子也都被泡烂了,明天春天这茬粮食肯定是指望不上。因为大雨,我们跟其他寨子都失去了联系,但想来各处寨子的问题都一样。现在比起圣物的归属,先给山里几十万人找条活路才是正经。”
这番话立刻引起其他人的共鸣,就连最先开口的“七叔”都难掩眼中的忧虑。
又一名老者低声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这几年,山里越来越不消停,不是兽潮就是干旱。好不容易下次雨,季节不对不说,还没完没了下个不停。过去外面的日子不好过,我们在山里过得好就不说了。但现在外面的日子好过起来,可咱们却开始不好过了。我们不能就这样等着,总得想个办法。常言说树挪死人挪活,咱们在山里守着圣物太久了,不如挪一挪换个活法。”
“什么活法?”汪秀清斜睨着他问。
刚刚说话的老者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不语。
“说啊,什么活法?”汪秀清扫了一圈追问道。
“没人说我来说。”
一直坐在门口,望着外面大雨发呆的一名干瘦老人拍拍腿上溅落的雨珠站了起来,“不就是唐将军承诺,会以我们山民为主建一座安全区嘛。大家都过烦了山里的日子,想去过过外面的日子,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过……”
他话题一转,和稀泥道:“族长说的也有道理,以前咱们都以为山海章没了,现在山海章突然出现,还是被山灵召唤过来的,那就让那个唐家小孩试试嘛。他能安抚住山灵先把雨停了,对寨子、对山里的人都是好事。至于最后圣物归谁,让他们唐家人自己去争,咱们都姓汪了,还管什么唐家的事。”
“不行。”最先开口的七叔断然反驳,“圣物必须留在寨子里,没了圣物,我们纪堂寨和大山其他的寨子还有什么区别。”
汪秀清眯着眼不言语,他在回来前想过最大的阻力便是如此——纪堂寨这些年习惯了靠着圣物居高临下俯瞰其他寨子,族里长老不一定同意把圣物还给唐家人。只是他没想到唐春来会横插一手。不过现在嘛,他要夸一句插|得好。
果然不需要汪秀清说什么,马上有人站出来:“都是大山的子民,过着同样的日子,有没有区别不都一样嘛。再说都要出去建安全区了,我们山里的人更应该团结在一起,别让外面的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老人看了圈,意味深长道:“先把我们给分化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你要拿圣物换个安全区?”七叔不满道。
“没圣物,唐将军凭什么帮我们建安全区?”老人反驳了回去。
“现在唐将军叫的亲热,当初唐春来上门要圣物时,你们可没少跟着骂狗日的唐春来。”七叔阴阳怪气道。
“汪老七你……”
眼看两人先要吵起来,二叔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叹息着看向汪秀清:“阿清你是族长,最后还是要听你的。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除了老七想要固守这里,绝大部分寨子里的人都想着搬出去。大伙不是要跟阿清你对着来,也不是说圣物庇佑我们不好,谁要这么说那可就是丧良心了。大家想要搬出去,也是为了寨子,为了下一代着想。
别的刚刚老五说过了,我就说一点,这些年阿清你从外面带回来不少的东西,好多咱们寨子里的人都没见过,就是想都想不出来。一次两次还好,每次都是这样,你说大伙心里怎么想。这些年咱们眼睁睁地看着外面的发展越来越好,可咱们呢?祖祖辈辈待在大山里,几百年前怎么过日子,现在还是怎么过日子。这样一代代下去,咱们只会和外面的差距越来越大。
以前咱们要保守圣物的秘密,不好跟外界联系太多。但现在唐将军既然是唐家人,也就没了保密的必要。至于那个唐家小孩,我看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咱们把道理跟他说清楚,就像老六说的,最后圣物归谁,让他们唐家人自己去争吧。”
“所以除了七叔,你们都是这个想法?”
汪秀清看着众人问。
几个老者对视着点点头。
“好啊。”汪秀清眯着眼妥协道:“既然你们都商议好了,我不同意也不行了。”他看了一圈,对上几个老者狐疑的视线,冷笑一声:“有个事你们大概还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唐将军正是唐令的父亲。”
“什么?”
几个老者吃惊地看过来,其中尤以二叔最为惊愕。之前唐春来要跟唐令谈谈,他看出两人应该认识,但后来忙于处理寨子里的混乱便离开了,不知道后续竟然是这样。
汪秀清心里一口闷气吐出来,狠狠咬牙道:“没人说过老子的东西不能给儿子吧。”,